有事可做的日子總算過得快一些，不晃已經兩三月過去了。

二小姐的學書也漸漸步入正軌，府上兩個無人關照的落單人互相陪伴，日子也變得有趣起來。

作為花妖，阿杏亙古不變地喜歡曬太陽，能多吸收些天地精華，好維護好她的皮囊。

除此之外，阿杏多喜歡在后院那棵枝丫伸出墻外的樹旁。

偶爾睡著了，經常夢見她在這里初見商槐序的場景，但多是做噩夢被清一道長抓去煉了。

有時候抓她的道長也會換一個，比如城外遇到的青衣道士。

阿杏照往常一般拿扇子擋好臉，尋思一會最好做一個與商槐序初見的好夢，不要有道士。

“太陽曬得暖和嗎？”身后一道清亮溫潤的聲音響起，其實還問等他開口，阿杏光聽漸漸清晰的腳步聲也能猜到來的是商槐序。

阿杏將折扇一合指著身旁桌上的茶壺道，“還行，陽光越來越辣了，過幾日正午也曬不得了，夫君喝茶。”

可商槐序坐在身旁，侍女上前為他斟好。

其實不是阿杏不想為他斟茶，起初商槐序不愿親近，她也悄悄使了些試圖溫念舊情的小手段，可商槐序卻似變了個人似的，不為所動。

可他這般聰明，也不會叫人抓住怠慢新妻的把柄，只是不找痕跡了遠離了她，阿杏怕了，便不再試圖做些小把戲。

時間久了，阿杏索性不管了，畢竟二小姐的功課還需她多費心力。

商槐序抬起茶杯浮了浮杯中的茶色，卻沒有飲下一口，“過幾日便是端午，我想帶你去山寺祈福。”

阿杏聞言不由正了身子，“可是能出門？”

商槐序笑了，“重點是祈福，將軍和親母也會來，到時候上門來與我們一起前去。”

看來是件大事，想到終于能見到父母，阿杏笑意難掩，“好，可需我另外準備什么？”

“無需，下人會做好。”

阿杏點頭，想著她又毫無用武之地，諾大個相府，人人都有事可干，出了她。

便只是展開扇子輕搖著，“許久未見家父家母，倒是真的想他們了。”

“往后想見，與我說便是，我又不會攔著不許你見父母。”商槐序這才端起茶抿了一口。

阿杏點點頭，將話記在了心上。

過了些許刻，兩人沒有再說一句話。

“月兒。”直到商槐序輕喚了一聲。

“嗯？”

商槐序又喚一聲，“月兒。”

阿杏覺得奇怪，問道，“夫君可還有什么事？”

“突然想起喚喚你。”

阿杏笑了，自入府以后，他甚少再這般喚她。

“夫君之前說的話還算數嗎？”阿杏淡淡道。

“哪一句？”

“夫君說，叫我不要怕，相信你。”

商槐序沉默片刻還是答道，“當然算數。”

阿杏一抹笑躍在臉上，趟下身去，拿扇子擋了臉，腳輕輕擺動，甚是自在，“好，那我可記在心上了。”

兩人不在說話，阿杏不知道身旁的人在做什么，毫無動靜，但是不多時，身邊的人已經離開。

入了夜，商槐序照往常一般，輕車熟路住下了阿杏隔壁的旁室，只有極親近的近侍才知道此事。

阿杏在鏡前卸了妝發，然后往妝匣下的安格中摸出一面八卦鏡。

是前日商槐序混在送她的首飾盒中混進來的，當時的鏡上還有一枝杏花，現下已經漸漸枯萎。

什么意思呢？

阿杏知道，他已經識破了，可是為什么不揭穿她。

還是在等一個時機？

在人界，無論妖魔鬼怪，只要是異族，都是人人喊打喊殺。

但阿杏選擇相信第二種猜測。

她從未害過人，正如那日身著縞素的少年所言，她并未做惡，妖也是生靈。

而今日，阿杏更加確信了這個猜測，因為那個少年郎對他說，不要怕，相信我。

阿杏一指輕扶鏡上的桃花，桃花從枯萎漸漸恢復到盛開的模樣。

正如八卦鏡中印襯的阿杏的本體——一枝雪白的杏花一般盛放，仿佛還有勃勃的生命力，繽紛絢爛。

這夜，阿杏終于做了下山入世以后的第一個安穩的夢。

夢里有那個白衣翩翩的少年，為她執言；暖陽下領著食盒的少年，為她牽馬；一席紅衣官服的少年，娶她歸家。

還有許涂月的，或者是她的將軍父親，與她下棋對弈，她溫婉的母親，為她添衣加被。

還有聰明伶俐的許二小姐，總圍在她身邊問，這字怎么念，這曲子她要何時才能彈。

……

阿杏覺得，人間，真的很是溫暖，陽光也是，人也是。

因為她的少年郎對她說，不要怕，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