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坐在沙發上微微抬著頭望著她的男人說出的每一句話好像都有深意，李棠又何嘗聽不出來。

他已經變相地承認了是周彬對李仁道開的槍，也是周彬在李仁道住院之后再一次對他下了手，甚至連醫院方都有可能跟他們站在一邊，對她隱瞞了李仁道的病情。

想來也是，當時的江啟明明明已經意識到周彬有倒戈和背叛的可能性，肯定會加大組織內部對周彬的排查和信息追蹤，而那個時候自己幾乎是被軟禁在景億居，在李仁道的病房外駐守的可都是江啟明的部下，如果不是江啟明有放行的意思，單憑周彬一個人，又怎么可能不留下任何線索地潛入李仁道所在的醫院？

自己也是粗心大意，也只怪自己沒有早點去查望安戰事，沒有早點將那個U盤里保存的文件解碼。

江啟明的父母全都死在望安戰事里面，尤其是他的父親江照野，可是直接死在了李仁道的手下……

家庭對于現在的他來說，根本就不是一個值得說出口的概念。

意識到自己多多少少有些說錯話的李棠一時間閉上了嘴。

她大概是很容易共情的人，所以哪怕在這種時候還能因為考慮到對方的情緒和具體情況而耐住自己的性子，忍著自己想說的話而不說。

“取消婚約不是你說了算。”見李棠又不說話了，在一邊吞云吐霧的男人又慢慢地開了口，“何必因為上一代的糾紛影響現在？”

李仁道確實愧對江照野和周彬，而周彬也已經實施報復，自己對李仁道讓自己徹底變成孤兒這件事的報復，也不過是默許周彬的行為。

甚至他還考慮到了李棠的感受，所以才沒有在李家最不堪一擊的時候趕盡殺絕。

自己的父親又做錯了什么？

那個帶著榮譽勛章、被歌頌的英雄本來應該是自己的父親。

若不是李仁道背信棄義，選擇出賣兄弟保全自己，若不是他運氣太好在將罪證移交給警方之前沒有被犯罪集團抓住殺掉，怎么可能會演變成現在這樣的情況？

若不是李仁道自私自利，又怎么可能殺掉自己的父親？

難怪父親不想讓自己卷入跟他同樣的洪流之中，原來指的是自己身邊的人哪怕關系再好再親近，為了個人利益還是有背叛的可能，而最親近之人的背叛，往往最致命。

父親想讓自己學醫，卻沒想到自己最終也沒能學下去，還是走了他的老路，還要處理他們上一輩發生的事情。

“李仁道若是死了，江啟明，那就是你親手殺了我的父親，你要我怎么跟你在一起？”

“還大言不慚地說著什么何必因為上一輩的事情影響現在，那你又何必為上一輩的恩怨而報仇？”

李棠只覺得江啟明剛剛的那句話可笑。

“李仁道因傷住院，不是我動的手。”江啟明試圖為自己的所作所為解釋。

“如果周彬沒有你的默許，又怎么可能對他下手？”

“你知不知道，就算周彬不對他開槍，這個世界上想要他死的人也多了去了。”江啟明將煙頭熄滅，然后站了起來，僅僅只是一大步就走到了李棠的面前，“李棠，最開始若沒有我的庇護，他早就死了無數回了！”

周彬當時想直接殺了李仁道，他猶豫了之后根本就沒同意，還不是覺得沒必要把事情做這么絕？

他都已經一忍再忍，甚至還能裝裝樣子還派人去守著殺父仇人的病房，明明就是李仁道罪有應得，現在她還過來指責自己不應該這么做？

死了父親的人到底不是她，所以她根本沒辦法跟自己感同身受。

他也不指望這個世界上真的有人能跟自己感同身受，可偏偏是李棠，還要站在制高點指責他做的一切，還要那么理直氣壯，哪怕這件事很清楚很明白就是李仁道所犯下的錯該被千刀萬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