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小時之后，李棠這才從手術臺上下來。

陳醫生很專業，在手術前給她做了一大堆檢查，盡管手術本身所需要花費的時間并沒有那么長。

“有緣再見了，陳醫生。”拿上自己的東西之后，李棠就準備直接離開。

“小姐，您之前說的那個……”話說到這里，陳醫生又開始猶豫了，剛剛還想要說出口的話一下子卡在了喉嚨里，不上不下的。

“什么？”看出陳醫生的猶豫不決，以及他意思模糊不清的話，李棠瞬間就明白了陳醫生沒說出口的話是什么。

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但是他應該是動搖了。

自己之前跟他提過，讓他來自己這里工作，當自己的私人醫生，最開始他還義正嚴詞地拒絕了自己，怎么現在做完一臺手術就改變想法了呢……

李棠沒多想，就算她現在已經知道陳醫生在想寫什么了，她也沒有直接點明。

躺在手術臺上的時候，她想到了很多很多，關于她和童野的事，過去和現在，關于她和江啟明之間的事，甚至還包括未來。

這個孩子當然是不可能出生的，不管怎么樣。

今天就算是陳醫生堅決不同意幫自己，給自己安排流產手術，哪怕冒著被江啟明知道的風險，她就算是去正規醫院，也要把這個孩子解決了。

就算是快刀斬亂麻，也總比日后一直擔心這件事，甚至還有可能賭一個錯誤答案的后果好。

“小姐，我們換個地方說話。”陳醫生頓了頓之后，環視了一眼四周才這么說道。

大概明白了陳醫生的意思，李棠應了一聲，便跟著陳醫生回到了他一個人的辦公室。

在辦公桌前坐下的時候，李棠的視線緩緩地落在了擺在桌子上，面對著自己的，寫著陳醫生名字的深藍色白字立牌。

陳南方。

“小姐，在您做檢查和手術的時候，我抽空看了一下關于最近發生在您身上的事。”剛剛在李棠對面坐下的陳南方雙手抱拳，開門見山地望著李棠說道，“我之前沒怎么了解過這些，那些新聞咨詢背后其實也都被資本掌控，可信度一半一半。”

“你想說什么？”聽著陳南方含糊的話，李棠一時間有些摸不著頭腦。

不過他說的話并沒有錯，關于最近的這些事，能被報道出來的絕對是冰山一角，甚至多多少少還被美化過——畢竟這種事情，怎么可能那么直白地向公眾公開呢——只是她不知道，陳南方抽空到底看到了多少消息，又得知了什么信息。

可信度一半一半，這倒也是，不過讀者到底信不信，可就是讀者個人的選擇了。

“您現在對外的名義，是江啟明的未婚妻對吧？”

“名以上是，至于外界怎么看，我現在還不知道。”

差不多，她其實也猜到了陳南方會向她求證一些什么事情。

無非就是……自己現在的身份，已經再一次在外界穿得沸沸揚揚了。

“您愛他嗎？”

“我不知道。”

李棠的回答是沒有猶豫的，而這恰好也是她之前一直在想的事情。

她確實不知道該怎么描述自己對江啟明的感覺。

江啟明在那一段因為童野而讓她的世界變得黑暗和崩潰的時候，救過她，打破了這個僵局，又因為他們利益一致，他成功將童野打敗，就算這其中她多多少少也有委屈，但至少，最終的結果是她想要的。

至于愛不愛，她不知道從何說起。

江啟明確實是一直以來都在保護她，將她的安危擺在第一位，但是她始終也沒辦法說服自己這就是愛的表現。

“那您為什么愿意嫁給他？”

“我是一名商人，”李棠沉默了一會之后才淡淡地說道，聲音聽不出有什么情緒，“我需要的東西，他都有，并且他愿意給我。”

“好吧……小姐，這是你自己的選擇，我作為旁人也不好干涉什么，但是小姐，說一句絕無假意的話，我希望您能嫁給自己愛的人。”不知道為什么，陳南方突然笑了笑，避開了李棠投過來的眼神，“婚姻大事，如果能按照自己的喜歡來做選擇的話，那最好。”

他的小姐，哪怕現在公司倒臺了，李家幾乎也分崩離析了，在他的眼里，她跟從前也沒什么很大的區別。

他的小姐，他當然希望她能幸福。

在李仁道的要求和教育之下，她已經追名逐利了很多年，這些事情，在李仁道還沒中槍之前，作為李仁道的私人醫生的他都看在眼里，只是那個事后的他沒資格也沒機會說這些話。

哪怕她剛剛很自然地說出她是一名商人，就應該將利益擺在第一位，哪怕婚姻大事不嫁給自己明確熱烈愛著的人都可以，他還是覺得這樣有失偏頗。

“我沒有那么多選擇，相對來說，跟他結婚才是穩賺不賠的買賣。”

只要這個孩子順順利利地消失，那么她也就沒有什么后顧之憂。

江啟明早就能接受她在外界有的那些不好的言論，也能接受自己曾經豐富的戀愛經歷，那她就沒什么好擔憂的。

現在這個孩子也沒了，她似乎也沒什么要擔心的。

再說，以江啟明的條件來說，她又還能找到什么比他更優秀的人呢。

“既然這樣，那么江啟明接管了李家的公司，最后也還是小姐您的。”

“是。”

“那樣，我也沒有什么好顧慮的了。”他看到李棠臉上平淡的表情，便也知道她或許在之前就已經知道這件事了，“我一輩子也就是一個打工人，都是奔著錢去的，既然我之前說的您都能保證……那我答應您之前說的話。”

原來如此。

不知怎么的，哪怕現在陳南方愿意成為自己這邊的人，她的心情卻依然沒有好起來一點點。

“把剛剛那臺手術的相關記錄在你們的系統里全刪除吧，你得做到這一點，我才能信你。”

她留了后手，就算陳南方不幫她，她也還是會自己親自駭入他們的系統，然后刪除這一切，就好像剛剛的那臺手術完全沒有發生過一樣。

但如果是陳南方自己這么做的話，那就完全可以說明，他們現在是站在一邊的。

公司現在在江啟明的手上，雖然說江啟明大概率是幫著自己的，但畢竟說到底，沒有牢牢握在自己手中的東西，她多多少少都會沒有安全感。

她不可能完全依靠江啟明，也不可能去賭就算自己跟江啟明結婚之后，江啟明真的會愛自己一輩子。

她已經見過太多的豪門夫妻，幾乎沒有一對是一直恩恩愛愛到白頭的，女方年老色衰之后，有錢有權的男方怎么可能守住自己的底線，一直不離不棄呢。

就算不離婚，感情也早就分崩離析，婚姻也名存實亡罷了。

大環境是這樣的，她又何必去賭自己身邊的這個人會為了自己違背大環境呢。

所以，她得早早為自己做打算。

老頭的事，她也打算自己全權接手，而不是交給江啟明去做。

“好的，小姐，如您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