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氛圍所致的情動，李棠對江啟明的態度突然有些軟化。

“你的收尾工作還沒做呢。”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樣，李棠很快從剛剛的狀態中抽離了出來，解鎖了自己手機，然后很輕松地找出了一條新聞，“這是你做的吧？”

新聞里有好幾張模糊的照片，不難看出是一具死狀慘烈的尸體，除了腦袋部分，身體的其他部分基本上都已經腐爛，最讓人感覺到不適的，便是這具尸體的頭顱上開了一個洞，一根銹跡斑斑的晾衣桿貫穿了整個頭部，盡管新聞報道上面的照片打了碼，但擁有很多次解碼經驗的李棠一下子就能看出來。

“這是給我注射過不明藥物的醫生吧，我記得他的臉。”

哪怕這具尸體的面容都已經扭曲了大部分，憑借那個輪廓和感覺，李棠依然能第一眼就認出這具尸體到底是誰。

每一次被注射藥物導致昏迷之前的那一刻，她都想從床上爬起來，沖過去跟他打一架，但這名醫生就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樣，奉童野的命令進來給她做檢查——現在想起來，估計還有檢查那個定位器的任務——的時候，都會先給她來上一針，讓她暈過去。

那張臉，她一輩子都不會忘記，哪怕她其實真正跟他相處的時候，大部分都暈了過去，可僅僅只有不多的幾次照面，也給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而且照片里的場景，分明就是童野那棟在郊外的金碧輝煌的別墅三樓，這一點她更加不可能忘，也更加確定了這應該是江啟明動的手。

不是他的話，又還能是誰呢？

她當然也希望這名醫生死，但從來沒想過用這么殘忍變態的方式去解決一條任命。

能下這樣的手的，只能是早就習慣了這種場面，經歷過無數生死的人。

她的身邊，能對醫生起殺心并且能殘忍地做到這一點的人，除了江啟明，還有誰呢。

大概是這件事情的原貌太過殘忍和獵奇，這條新聞的評論數和轉發量都很高，大有要膨脹發酵的意思。

她也是在江啟明開車回景億居的路上才偶然看到了這條新聞，當時沒跟江啟明說，是那個時候她還沒像現在這樣這么確定這件事是江啟明做的，當然她也不打算在車上跟他說這些，就準備等到回了景億居再提醒他這件事。

還是那句話，在面對童野和他的勢力的時候，他們是一條戰線上的人。

剛剛……差點就將這件事拋到腦后去了。

果然情情愛愛什么的，容易誤事。

他們之間的距離不算特別遠，讓李棠能看到江啟明的瞳孔微微動了動，大概，是在想著要這么說這件事吧。

“是我做的。”江啟明的沉默沒有很久，便開口承認了這件事。

這具尸體的死相確實慘絕人寰，但在他看來，很大程度上也是他罪有應得。

同樣是學醫的，他既然要用自己所掌握的醫術去陷害他的人，他也會讓他嘗嘗隨便對人下手的滋味。

給他注射完那一針液體之后，他就把這件事交給了吳鵬去辦，授意他要將這具尸體掛在那棟別墅三樓天臺的晾衣桿上，至于事后，吳鵬是怎么想的直接在這具尸體的腦袋頂上開了個洞，將那根晾衣桿插了進去，他就無從得知了。

但即便這樣，他也并不沒有苛責吳鵬的打算，只是……像李棠說的那樣，做到這種程度了，收尾工作就不好做。

話說……一般人看到這具尸體的慘狀，再看到案件的嫌疑人之后，第一反應不應該是害怕嗎？眼前的女人，似乎還是一副很淡定的樣子，好像根本就沒有被那些雖然打了碼但是一樣駭人的照片嚇到。

她應該會覺得自己是個殘忍無情的變態，殺人不眨眼的惡魔吧。

但這才最接近他的原貌，最貼近他的生活和私底下的工作。

“怕我了？”見李棠沒說話，江啟明繼續問道。

也是想安撫一下女人的情緒，江啟明緩緩地伸手碰了碰女人的臉，而坐在沙發上的女人并沒有抗拒他的觸摸。

“不，倒不如說，這才是你的真面目。”對于江啟明的動作，李棠只是無動于衷。

江啟明從來就不是心慈手軟的人，甚至說這種事情，他做得多了，時間長了，根本就不會有任何猶豫。

那名醫生確實該死，而將那名醫生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的人……不過，也只是逃不開道德的束縛而已，但是像做這一行的人，做這一行的他，早就不會被什么道德，什么世俗的眼光所絆住了。

之前，盡管她主動調查過江啟明好幾次，都沒有調查出什么具體的資料，但有一點，即便查不出來具體事例她也知道，那就是江啟明從某種程度上來說，跟手上沾滿血的童野是同一類人。

也難怪他們會成為死對頭，畢竟在動物界，強大的兩個人越相似，競爭就越激烈。

她早就知道江啟明其實是這樣的人，只是前段時間和江啟明的相處中，讓她一次又一次模糊了江啟明身上的這個點，但人身上所具有的東西，絕對不會因為旁人不小心或者是無意間的無視而改變，它就在那里，露出水面也只是時間問題。

所以其實她并不怕他，因為從一開始她就知道他是什么樣的人。

但話又說回來，見到那些照片的李棠，還是有被嚇到。

那名醫生怎么給她注射藥物，讓她的精神瀕臨崩潰的，江啟明就原樣，甚至殘忍更加地還了回去。

以牙還牙，或許是他們這一行的不成文的規矩吧。

只是沒想到……按照這幾天跟米圓小護士的聊天所了解到的情況來看，那位江啟明的老師應該是救濟天下、時刻為病人著想的名醫，講究身為醫生的職業道德，教導門下的學生也是如此，將醫德擺在了第一位，而江啟明……

他所學到的醫術，現在所展現出來的用途，似乎也只是……該怎么說，或者是她該怎么樣給他辯解一下呢，邪門歪道嗎？

也難怪被童野抓走的那幾天里，第二位醫生說，后來，江啟明似乎和老師在很多觀念上都完全不合，最后也沒有出師，而是直接不學了……這么想來，應該就是這個原因吧。

一個救死扶傷的名醫，手底下教出來最得意的學生，居然是這樣邪門歪道的家伙，換做是誰，都沒辦法繼續跟這個人保持師徒關系吧。

讓人感慨，或者說，江啟明本來可以成為下一個家喻戶曉的好醫生，而他卻選擇了一條完全相反的路。

“……”

聽到李棠的話，江啟明再一次選擇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