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信和陽甘一左一右跟在父親身后??梢悦黠@看出這兩人性格截然不同:風信寡言少語,陽甘天真爛漫?;蛟S是因為陽甘年紀尚小,經歷的事要比風信少。
風信喜歡隱藏情緒,在眾人面前,他自然是不會露出馬腳。
他的余光分明已經看見藍星,藍星正盯著他看,他一清二楚,可他卻假裝什么也沒看見,繼續與陽甘小聲說著話。
他們坐在藍星與紫鳶的斜前方。
藍星的手感到一陣溫熱,是紫鳶握住了她的手。
藍星轉移目光,紫鳶對她說:“藍星,不念過往?!?
藍星笑著點點頭,不再看風信,紫鳶講著月藝樓的事,盡可能分散藍星的注意力。
只是,曲木將軍的一陣呵斥聲傳來,把紫鳶的話打斷了,紫鳶與藍星二人都不約而同的看向剛才的方向。
“我平日里是怎么教導你的?在這樣嚴肅的場合,你竟還嬉皮笑臉!”
陽甘低著頭,曲木將軍正生氣的看著他。
想來是陽甘表現得太過輕松,惹得曲木將軍氣惱了。
一旁的風信趕緊打圓場:“父親,莫要生氣,陽甘是初來乍到,還不懂規矩,過些時日便會好的?!?
曲木將軍冷哼一聲,不再吭聲。
郎中令帶著赤竹進來時,他卻裝作與曲木將軍并不熟悉,二人只是笑著打了招呼,便各自坐定。門外的太師觀察著他們的一舉一動,忍不住暗自譏笑??v使他二人戲演的再好,太師也早對他們的勾當一清二楚了。
“赤竹來了?!?
藍星對紫鳶說。
紫鳶看向赤竹,赤竹快速掃了紫鳶一眼,慌張的低下頭去。
藍星洞察力強,她小聲問紫鳶:“你與赤竹發生了什么嗎?”
紫鳶搖搖頭,說:“我是真不知怎么了,突然間他就像是在躲著我,也許是和玉蘭姑娘有關吧?!?
“這又是怎么回事?”
“元宵節那日,與你相遇之前,我曾看見他與玉蘭姑娘在河邊放燈,他一看見我就躲著我,本以為是錯覺,接連幾次也是如此,所以我想,可能是他弄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如此要離我遠些,雖多少讓我覺得無奈,可對于他喜歡的女子來說,是件好事?!?
“他喜歡的女子不是你嗎?”
“看來不是呢?!?
“可我覺得是,只是他為何突然躲著你,難道你不想知道其中的緣由嗎?”
“罷了,沒關系的,反正我自己也弄不清楚我的心意,這樣拖著他,也不是個事?!?
藍星還想說什么,雪割與紫鳶的父親跟在太師身后走了進來,太師見藍星身旁空了一個位置,示意雪割坐過來。
雪割稍有遲疑,還是走了過來。
坐定后,他一言不發,也不看藍星一眼。
藍星當然知道,他還在為上次的事生氣。
風信難得的看了藍星一眼,又看了雪割一眼。
雖然是很短暫的目光,卻被紫鳶捕捉到了。紫鳶不禁有些好奇,曲木風信是否還對藍星有情呢?
今日來了不少朝中官員,一開始,太師感謝眾人的到來,說了些禮節性的話。
紫鳶注意到藍星一直在思考著什么。
而后,紫鳶隱隱約約聽見藍星對雪割說了句:“上次的事,你誤會了,我沒打算把你送的東西轉送給花菱,是她自己瞧見了喜歡,拿著就不肯放下,剛好那時你來了?!?
紫鳶才得知原來還有這么一件事,看來她與雪割的關系有所緩和。
雪割沒有任何的回應,只默默倒了一杯酒,喝了下去。
藍星見他不理不睬,也沒再說話,裝作無事發生。
后來,太師竟獨自走了過來。
他把一盤菜放到藍星桌上,對藍星說道:“藍星,這道菜味道不錯,你嘗嘗?!?
“謝謝舅公?!?
藍星的筷子才剛剛碰到菜,太師又提醒道:“雪割很喜愛這道菜,你分他一些。”
藍星愣了一下,太師并未離去,正盯著兩人。
雪割推辭道:“太師,不用了?!?
令雪割沒有想到的是,藍星竟然真的如太師所說,分了些菜放到雪割面前的碗里,而且整個動作沒有半分猶豫,十分流暢不說,就連禮儀也做的完美,無可指摘。
雪割看了藍星一眼,藍星并不回避眼神,反倒乘機對他說道:“既然你喜歡,便嘗嘗吧?!?
太師滿意的點點頭。
雪割抬頭看了一眼太師,微微皺眉,最后當著太師的面,把藍星夾的菜吃了下去。
“藍星,雪割心地善良,只是不善言辭,你得多與他親近才是。”
“知道了,舅公。”
藍星的一反常態,讓紫鳶驚訝不已,又讓雪割覺得渾身不自在。
風信見此情景,神情恍惚。
郎中令看了看四周,小聲問赤竹:“玉蘭進月藝樓了?”
赤竹點頭,又說:“父親,你別因此事責怪她,她……”
“這是我的意思?!?
赤竹驚訝不已,難以置信的問:“是您的意思?”
父親點頭。
“為何?”
赤竹滿是疑惑。
“有誰會懷疑一個藝人是我身邊的殺手呢?”
赤竹被父親的老謀深算折服,真不知是好是壞,也不知父親接下來有何打算。
飯席快結束時,藍星帶著紫鳶前去后院。
太師講究風水,這里的一草一木,庭院的建制,都別具一格。
藍星對這里自然是輕車熟路,若不是她帶著,紫鳶怕是要迷路了。
二人繞著長廊走了不知多久,才終于到了后院。
藍星找了個婢女一問,便得知了紫鳶母親的所在之處。
不一會兒的功夫,紫鳶就見著了母親。
母親與一眾婦女在一間敞亮的屋子里記錄著什么。
藍星對紫鳶說:“紫鳶,你與伯母想必還有話要說,我便先去前廳等你?!?
紫鳶點頭。
藍星原路返回,行至后花園時,見到赤竹看著開的正艷的花朵發呆。
“赤竹!”
藍星上前去。
赤竹回過神來,笑著回應:“藍星姑娘。”
“你怎么一個人在這兒?”
“我出來透透氣。”
“剛巧我有一事想問你。”
“什么事?”
“不知紫鳶可有何處得罪了你?”
“沒有?!?
“那你為何躲著她?難道真如她所說,你喜歡玉蘭,是為了心上人在躲著她?!?
赤竹一驚,問:“她是這么說的?”
“是啊。”
赤竹連忙否認:“不是這樣,我與玉蘭只是朋友?!?
“那你與紫鳶呢?也只是朋友?”
赤竹雙唇緊閉,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藍星看他神情凝重,說:“在我看來,你應當是喜歡紫鳶的,否則也不會到現在還把她做的香囊戴在身上了。”
赤竹低頭看了一眼腰間的香囊,表情更難看了,他依舊沉默不語。
“看你的樣子,應當是有什么難處吧,紫鳶是我朋友,若是你們兩情相悅,我也是可以求我舅公幫忙的,更何況我舅公十分信任紫鳶的父親?!?
“不!”
赤竹立馬拒絕。
藍星不解的問:“為何?”
赤竹長嘆一口氣,說:“藍星姑娘,太師與我父親不是同一條船上的人?!?
此話一出,藍星也就明白了。
等她回過神來,赤竹已經消失不見了。
藍星若有所思的朝前走,漫無目的。
“醉時念舊情,舊情從未散?!?
不遠處的回廊旁,靠著一個喝的酩酊大醉的男子,男子醉醺醺的念出詩來,這人這詩,讓藍星猶如當頭一棒。
她用力掐了自己一下,確定不是在做夢以后,她飛快地跑向男子。
“你剛才說什么?”
藍星激動的晃著男子的胳膊。
這位醉醺醺,口中念念有詞的男子,正是曲木風信。
也不知他怎么獨自在這里,更不知他是何時喝醉了。
風信的酒量很好,輕易不會喝醉。
可令藍星更驚訝的不是他喝醉了,而是他剛才念的那句詩。
風信臉紅紅的,呆呆的看著藍星,說:“看來我又做夢了,總是在夢里才能離你那么近?!?
風信這話,也讓藍星確定了,方才沒聽錯。
風信一把將藍星抱緊,喃喃自語:“別走?!?
藍星淚眼如花,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可她能聽見彼此的心跳聲,就如當初一樣。
風信的手不知何時松了,藍星看他,發現他已經睡過去了。
藍星站起身來,大步離去。
她越走越快,越走越快,想要盡快逃離那個令她貪戀的懷抱。今時不同往日,當初的她尚且知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時至今日已經有了家室的風信,她只能逼自己遠離。
待風信醒來,他只以為那是一場夢,畢竟在夢里見到藍星也不是一次兩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