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翠低下頭去，覺得自己仿佛是犯了大錯，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讓人心疼。
種師道走上前，笑道：“小翠，種爺爺向你保證一點事情都沒有，以后也沒有人能欺負你。這杜鵬程如同惡霸，竟當街打人，視王法為虛設。我相信日后自有官府來解決，你別擔心了，這好不容易趕上個熱鬧日子。”
陳曦見到剛才杜鵬程的慘樣，說實話，有一刻心中還真的有點擔心，這杜家再怎么說，也是有些資源的！
可種老將軍都如此說了，那一定是無事！她也就安放下心來了。
“秦公子，謝謝你！”
“謝我干嘛，這小翠說不定就是我弟媳了，我這能不護著嘛。”
小翠搓著衣角，她相當感動，第一次感受到家人的關懷，這時的淚水不是委屈，而是幸福的淚水。
她卻不知道，屬于她的幸福日子逐漸到來，以后哪怕是耀州城大戶人家的小姐也是羨慕不來的。
秦晨也趁熱打鐵：“柱子，帶小翠去玩玩，想吃啥就買點啥，要是有人敢欺負小翠，我可就找你了啊！”
“晨哥，沒問題。”
陳曦未等小翠回應：“小翠去吧，這你跟柱子你倆人去玩吧！”
柱子和小翠正是十五六歲的年紀，雖還小，但小翠知道柱子是真心的對自己好。兩人買了一點吃的，就坐在漆河岸邊聊天。
“小翠，剛才……剛才的話。”
“柱子哥，真的謝謝你，小翠沒有家人，能遇到你們我真的是走了大運。”
“小翠，你別擔心，我能養活你，你要真的愿意嫁給我，這彩禮啥的咱都不缺，給你置辦上……”
“小姐，小姐也說過我的婚事。可先前杜家那些老媽子杜家才愿意放她們出去嫁人，我這是人好，遇上了小姐。”
柱子看似木訥，可自古套路哪有真誠好使！
小翠也是想嫁給柱子的，柱子哥的確在他心里留下了不可磨滅的感動，尤其是剛才那舍命的氣勢，簡直是無以為報。
“柱子哥，我要不回去再問問小姐，等到年后再說。”
這就等于是變相答應了！
杜鵬程怎么都沒想到，自己挨了一頓打，竟然成全了一對有情人！
種師道三人坐在露天茶攤上喝茶。
“九如，不是我說，你這人確實是有點摳門，這帶我都是地攤尋寶，饸饹面大碗茶，你啊可真會算。陳姑娘，怕你也是第一次在這種露天茶攤喝茶吧！”
陳曦點了點頭，秦晨爽朗一笑：“這可不是我摳門，誰叫這茶攤最近呢！”
‘嘿！客官，您的三碗茶！’
種師道忽升起一種好奇的神情打量著秦晨。
“九如，我真的很好奇，若不是今日我在此，你是否還會出手？”
秦晨見茶攤四周無人，便對著陳曦問道：“陳姑娘，你覺得我會出手嗎？”
陳曦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
種師道：“為何？”
倏然，他仿佛明白了，秦晨能擊殺數百西夏死士，也能面對幾十位山匪凌然不懼，別說是一個杜鵬程了。
只是為了一個丫鬟，真的值嗎？
秦晨端起茶，喝了一口：“我知道您老的疑惑在何處？您不就是想問我，為了一個丫鬟，得罪了杜鵬鵬和那位顧公子值嗎？”
種師道點了點頭！
“值！因為小翠也是人，是我的朋友。她在這個社會處于弱勢，丫鬟身份為社會底層，幸好是遇上了陳小姐這樣善良的主家。假如小翠是另外一戶人家的丫鬟呢？”
種師道：“那主人家礙于杜鵬程的身份，勢必會息事寧人，主人也會責備自家丫鬟。”
秦晨點了點頭：“文明一直在進步，人權也會慢慢的完善，這一切都需要時間。”
“人權？”
“念昔日起義反秦的楚隱王陳勝曾喊出震天動地的亙古名言，王侯將相寧有種乎？人何來三六九等之分，三綱五常之論，在我看來人人生來平等，每個人生下來都擁有一些不可剝奪的權利，比如自由、平等、追求幸福生活的權利，當然也包含不被欺凌的權利。”
種師道和陳曦都為古人，自小便被三綱五常等儒家教義所教育，在他們眼中，這席話尤為荒謬。
“種老，我且問你，難道女人就應該天生在家里生孩子，相夫教子，誰規定的？他們為何不能上朝做官，為何不能夠掌握家族大權？為何不能如士子一樣，帶著俊男踏青？為何不能去學堂學習，去找尋屬于自己的生活……”
種師道和陳曦見秦晨說的話，越來越荒謬越來不著調，以為秦晨在開玩笑。
“種老，陳小姐，孔孟之道的教化并未錯，那是仁者畢生追求的目標，耕者有田，凍者有屋，病者有醫……即便如此，人分三六九等也好，守三綱五常也罷，漢儒舊義，唐宋經文，恐離圣人之道遠矣。只不過是知識分子為了維護皇權統治，教化人民，維護社會的倫理道德建立的。其中有好有壞，要用辯證的思維去看。可惜啊，不管怎么發展，這個世界永遠都不會平等！”
秦晨想起了威·吉爾伯特的一句名言，只要世界上還存在一部分人不得不服從另一部分人的現象，平等就無從談起。
此刻談話似乎已經提升到了哲學高度，秦晨知道自己前世所接受的思想在兩人看來太超前了。
“種老，陳曦你們可想過一個問題，為什么王朝更迭，興衰數百年，就會被代替。自秦漢至宋以來，歷經多朝，假如一直王朝更替，是不是我們的皇權制度出問題了。自古農民起義從未斷絕，哪里有壓迫，哪里就有反抗，如今天地迴薄，貴賤翻躡，我輩何必長為奴乎?特權貴族，不可一世，國家將亡，斂財貪贓。農戶種出來的糧食，自己卻吃不到，要挨餓交稅，憑什么？”
“憑什么？”
這一句，問的兩人也不知所措。
秦晨繼續道：“那杜公子為何敢光天化日打小翠，還不是覺得自己身份優于小翠，在他心里就壓根覺得打了小翠就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這就是根深蒂固的尊卑身份觀念，小翠自然也不想著去報官，因為她根本不會有這個想法。這才是最可悲的地方，官府保護不了民眾最基本的權利，真是可笑啊！”
陳曦眼中，秦晨詩詞文章都是極好的，可這些驚人言論，讓她也不由深思，不了秦晨繼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