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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十里陶坊

  • 亂宋
  • 我是逗號
  • 2530字
  • 2022-12-09 00:01:00

永興軍路,耀州!

清晨,香山被秋霧所籠,煙連百里,幽昧?xí)缃^,三座峭峰聳入云霄,似人間仙境。

倏然,一縷金光自東峰而現(xiàn),霧豁然消散,于漫山翠綠中若隱若現(xiàn)一座紅墻古剎,名曰龍泉寺。

寺廟后院,有一泉眼,日夜相涌,匯聚成潭,自百丈懸崖飛流而下,于山腳處和左右兩溪交匯成河。

自漢至唐千年以來,漢帝唐皇修八宮,建百殿,均在香山采割生漆,用此河運(yùn)往長安城,故稱漆河。

漆河流過“十里陶坊”,便一分為二,一脈在城中形成一湖,名叫翡月湖;另一脈為護(hù)城河后,順勢而下,滋育著耀州城外數(shù)百座村莊。

一方水土養(yǎng)一方人,漆河沿岸的十里陶坊便是耀州窯的燒制基地。

此刻,耀州城內(nèi),正值早市,各色商鋪臨街而立,酒館、茶館、金銀鋪、雜貨鋪,讓人目不暇接。

販夫走卒穿于街道當(dāng)中,貨郎叫賣聲此起彼伏,孩童手執(zhí)吹糖嬉戲追逐,才子佳人逸致閑游,各樣人群中,民眾皆是神色從容悠閑。

于那十里陶坊內(nèi),秦晨身著粗布麻衫一臉惆悵的握著木耙,有氣無力的和泥耙土,從他的做工姿勢,能夠明顯看出與他人格格不入!

事實(shí)上,幾天前,他剛被提名世界陶瓷科學(xué)院院士,是最有可能成為有史以來最年輕的陶瓷學(xué)院士。他已經(jīng)打破了無數(shù)陶瓷界記錄,復(fù)原建盞柴燒工藝、官窯冰裂紋……一個接一個陶瓷學(xué)的難題!

要知道他才二十五歲啊,一切皆有可能!

就在他弄懂,汝瓷的天青之色配方的那一夜,眼睛一黑,醒來后便發(fā)現(xiàn)自己穿越了,正倒在地上,原主原來打算上吊,可那里料到房梁腐朽斷掉,才意外撿了一命。

他繼承了原主的記憶,經(jīng)過幾日的整理,大致對這個時代有所了解。

整體來說,這個世界的歷史發(fā)展和前世史書記載相差無幾,但也稍微有些不同!

據(jù)這個時代的歷史記載,李白還未寫出《蜀道難》、《將進(jìn)酒》等膾炙人口的詩,就與人比劍,被一劍刺死了;而杜甫則是因營救房琯,觸怒肅宗,被貶到華州,悲憤郁郁而死,也無從談起后來的《三吏》、《三別》等作。

蘇軾、秦觀等詞中大家,也鮮有大作問世,至于柳永和晏殊等,直接查無此人!

不過巧合的是,原主也叫秦晨,一年前還稱得上是一個寒門書生,如今卻淪為制瓷小工。

如果非要找一個形若詞來形容,那就是:慘!

原來秦家世代為農(nóng),一家三口靠著二畝薄田和秦父在十里陶坊做工為生。

去年夏日,秦母生病,秦父將秦母用推車推去一百多里外的終南山問醫(yī),不料回來的路上,遭遇山洪,雙雙殞命。

秦晨為了給父母湊錢買口棺材合葬,不惜與那陳家簽訂了五年的長工之約,眼下才過去了一年!

村中人都說是其愚孝!

一年多以來,每念及家無雙親,便悲憤欲絕,又想起自幼苦讀,功名未取,屢不得志,遂積郁成疾,落了個懸梁自盡。

秦晨一想到剛穿越過來,還有四年的長工生涯要捱,便覺得自己更苦!

欣慰的是,雇主陳家一天管三頓飯,不至于讓他餓肚子!

“唉,前世今生,都是打工的命!”

到了干活時間,他將那堆積如山的泥塊,一塊接著一塊放入水池中浸泡,泡不開的則用鐵錘敲打,和好之后,會有專門的運(yùn)泥工,將這些泥運(yùn)到制胚區(qū)。

干了幾天,手已經(jīng)冒了幾個大血泡!

在他看來,還是筆桿子適合他!

這種繁重的勞力,再干下去,遲早被累死!

但當(dāng)理論與現(xiàn)實(shí)所結(jié)合的時候,他才明白紙上得來終覺淺。

一會兒,紅日西沉,晚霞漫天。

不知不覺,最后一抹斜陽收了余燼,天色暗了下來,隨著工頭喊道:“下工了!下工了!”

他長出一口氣,伸了一個懶腰,便跟著工人們排隊(duì)去窯場工廚領(lǐng)飯。

這幾日,晚餐都是稀飯加燒餅,還有不限量供應(yīng)的咸菜。

晚飯過后,他便循著雜草叢生的官道一直往前走,走四里地便是秦家村。

月夜之下,犬吠聲不絕于耳,村內(nèi)多戶人家斷墻殘瓦,倍增幾分破敗蕭瑟。

回頭望去,與之形成鮮明對應(yīng)的是十里陶坊內(nèi)燈火通明,猶如白晝。

一件接著一件被燒制好的瓷器被運(yùn)出裝箱,通過各種渠道交易,就像永不停息的印鈔機(jī)!

秦晨剛到村口,便見一年齡相仿的青年從村口大石上跳了下來:“可算等到你下工了,我爺爺讓你去祠堂一趟!”

他一臉疑惑,但在皇權(quán)和族權(quán)的封建時代,他并未拒絕,只是點(diǎn)了點(diǎn)頭。

秦氏祠堂內(nèi),四位族人秉燭而立,族長秦思源身著黑布長袍,雖年逾古稀,卻精神矍鑠,手持拐杖,端坐在祠堂主位。

另外四位輩分極高的叔公坐在兩邊,其余數(shù)十位族人則是站在廳內(nèi)。

“秦晨,今日喊你前來,有三件事與你說?!?

他禮貌性的回應(yīng)點(diǎn)頭!

“這第一件事,念你孝心至誠,為了給父母買棺合葬,竟不惜和陳家簽訂五年長工之約,我和幾位叔公商量過了,這筆錢村子給你出了?!?

秦思源以為對方會感恩戴德,說些感謝祖宗之類的話,沒想到對方平心定氣,一言不發(fā),以待后言。

“第二件就是朝廷招募廂軍,念在你讀過幾年書,做長工實(shí)在是浪費(fèi)人才,特地將學(xué)文的名額讓于你。朝廷恩澤,一旦入伍,終身為兵,上可保家衛(wèi)國,下可吃喝不愁。萬一武官致仕,子孫后代也跟著享福,族人也當(dāng)以你為榮啊!”

“這第三件,待到你入伍后,家中二畝地,會歸入族田,家中宅院歸入義宅,接濟(jì)村中貧困族人,以揚(yáng)我秦氏族門正氣。”

秦思源說完后,旁邊的四叔公也起身,應(yīng)和道。

“朝廷每年都會有部分名額,從廂軍中挑出精銳成為禁軍!你去了前途無量??!”

“另外參軍后,朝廷還有可能給你許配一名妻子!多好的事情呀!”

秦晨坦然自若道:“各位長輩,茲事體大,容我考慮幾天”

說完,徑直跨步走出了祠堂!

秦思源沒有想到秦晨竟然會如此一反常態(tài),和他印象中文弱傻楞的形象有所不同,好似換了一個人。

三叔公站起身來,意味深長道:“思源,你這事果真考慮好了?”

“我即為族長,自當(dāng)為宗親族人考慮,這事情對他百利而無一害,過幾日等他想通了便好?!?

……

秋風(fēng)瑟瑟,烏云遮月。

片刻后,淅淅夜雨帶著幾分寒意襲來。

秦晨坐在家中,回憶著關(guān)于宋史的內(nèi)容。

他自幼遍讀史書,自然對于廂軍的命運(yùn)自然是了然于胸!

廂軍本就不是正規(guī)軍,其人員構(gòu)成一部分便是有技藝的災(zāi)害流民,另一部分則是當(dāng)?shù)氐牡仄α髅?、偷盜竊賊或難以管教的閑散人等。

一旦入伍,根本沒有機(jī)會訓(xùn)練打仗,得為朝廷干一輩子活,修橋鋪路、開山拓荒、牧馬屯田等苦活累活,直至老死!

典型的終身制勞工??!

此刻,屋外大雨滂沱,屋內(nèi)小雨連綿。

“晨哥,晨哥!”

這道喊聲打斷了回憶的思緒。

只見院外,一位年約十五六歲的少年身著蓑衣,手牽毛驢,車上裝著滿滿一車茅草!

“柱子下大雨呢,你快進(jìn)來!”

“晨哥,你這屋頂漏雨,我下午送瓷器回來路上,正好捎了些茅草,來給你修補(bǔ)修補(bǔ)!”

他心中一暖:“看來世態(tài)還沒涼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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