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安安聽罷,只愿將其稱為最慘,并且沒有更慘,畢竟從物理到心理的雙重打擊,劉子陽師兄還能保持著同門情誼,沒事借給祁止飯錢的精神,實在難能可貴。
“想不到師兄竟然如此深明大義”
易安安一邊數著上次在百花樓賺來的剩下靈石,一邊佩服道。
“安安師妹,別多說,快點吃飯,吃飯不要剩,我們晚上可沒有飯能吃”
隨著下午的課程也結束,祁止御劍決定帶易安安回凌崖峰。
可到了山上,易安安卻喊著祁止停下。
“就是這里了”
易安安從劍上跳下。
“我來時就看到這一片植物很多”
易安安蹲下身子,把上課拎著的那個小鏟子拿了出來:“這是薺菜、這是苦菜、這是馬齒莧...”
“紫蘇、曲曲菜、車前草”
易安安充分發揮了自己上輩子的才能,帶著自己的師兄一起挖起來。
“薺菜比較常見、味道也比較好,可以用來涼拌、炒菜吃,也可煲湯、包餃子...”
“馬齒筧的嫩莖葉可以當做蔬菜一樣吃,含有豐富的額...營養物質,莖就像菠菜一樣。”
易安安挖著菜,感嘆著凌崖峰的人杰地靈物種豐富。
“師妹!那你也太厲害了!”祁止聽著易安安的講授,兩眼冒光,誰能想到師尊這次撿回來的小師妹竟然是如此妙人!
要說易安安為什么了解這樣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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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你們就沒有我易安安的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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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如果有可能,易安安暫時不愿意領著不能辟谷的大家和身體虛弱的大師兄吃蟲子。
在天上御劍飛行的沈云生和溫云鶴呆愣住了,這是什么虛心好學的弟子啊!
分明身著凌崖峰劍修的服飾、衣擺上還打著歪歪扭扭的補丁、卻依舊虛心學習各類草藥的采摘,這或許是兩顆醫修屆冉冉升起的新星。
聽說過醫毒雙修、聽說過刀劍雙修,修者若想學習多一門技能的都是找功法相近的流派,這么多年可沒聽說過醫劍雙修。
溫云鶴笑意盈盈的看向自己的是滴沈云生:“這兩個孩子是張君生門下的吧?我看著不錯”
溫云鶴是沈云生的表兄,他們同在仙門內做長老,沈云生是法修長老、是懲戒堂門主;雖是表兄弟,性格迥異,可二人關系很好。
溫云鶴是醫修,是問仙堂的堂主;見到這群一言不合就“拔劍!”順便帶著一身傷來找問仙堂弟子療傷的劍修中,竟然出現了兩個偷偷學醫的弟子,不由得感到欣慰。
他就說嘛,劍修光知道打打殺殺的多不好,一起修醫多好。
爭取在魔界來犯前就下毒灌在魔界水源里、用毒麻痹敵人神經、出其不意敗敵于無形。
多酷啊!
在后方御劍飛行的劉子陽和薛青云也愣住了,這是什么質樸純潔的有情人。
分明剛剛還在豪氣的拍了錢袋子還錢給劉子陽,劉子陽還誤會以為二人不過又是一段“男求財、女圖色”的露水情緣。
可!可現在!
劉子陽淚眼汪汪,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讓自己不要發出生來、驚擾了這一溫馨的場面。
他,求財小人,萬花叢中誰有錢跟誰走,賣身救兄,如今卻甘愿跟在一個略顯窮苦的姑娘身旁挖土吃。
她,分明自己也囊中羞澀,卻為了心上人不被自己為難,拋出自己的全部家底,寧肯自己吃土也不拋棄身邊人。
他們深情對視、咧開嘴笑的是那樣真摯、交談起來是那樣的充滿愛意和快樂。
在這個劍修窮的當褲子,深刻意識到劍修不是享福的、人人都想找個有錢道侶的時代,他祁止竟然擁有如此一顆赤誠的赤子之心。
祁止,我要對你刮目相看了!
有情飲水飽,人間冷暖自知,可身側只要有你相伴,那些修劍之間的困苦艱難又算得上什么呢?
在劉子陽眼里緩緩浮現了這樣的一幅場景:
祁止御劍,女子嬌羞甜蜜地將頭放在他肩上,兩人對視、默契地一笑,背景是凌崖峰如血染的金色云海、大雁紛飛盤旋為這一對有情人祝福、恍若牛郎織女鵲橋相伴。
什么叫做: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什么叫做: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什么叫做:未會牽牛意若何,須邀織女弄金梭
什么叫做:春露浥朝華,秋波浸晚霞
抱歉跑題了,劉子陽心下抱歉,眼眶紅熱,一雙手忍不住搭在一旁薛青云的腰上。
“啊啊啊啊啊啊啊你干什么!我生是師姐的人死是師姐的煉魂你不要碰我!!!”
就這樣,易安安和祁止在夕陽的光暈下、在薄暮的西山底、聽著不知哪家弟子的慘叫聲,收獲滿滿的幸福,扛起自己的小鏟子,抱著滿滿的野菜還有一只叼著大雁的雜毛狐貍,滿心歡喜的飛向凌崖峰、飛向那個屬于大師兄的小院子。
“蒼天保佑吃得飽的人民!”
易安安快樂出聲,看著二師姐舉起自己的四師兄,目光虔誠。
單手按在胸口的位置上:“哈庫瑪納卡塔塔!”
祁止也被感染到,雖然不知是什么意思,同樣學著易安安的動作道:“哈庫那瑪卡塔塔!”
二師姐昂首挺胸,在落日的余輝里把四師兄舉到最高點,觸碰那抹沒有逝去的陽光。
謝孤寒覺得自己耳邊響起了一陣十分具有異域風情的音樂。
遠方殘陽如血,金紅色的天邊掠過一陣飛鳥的影子,云彩也徹底被染成了奪目的金色,隔壁凌霄峰弟子有回去后上晚課的習慣,整齊的揮劍聲、弟子們相對練劍修習的聲音、恐高的修者練習御劍驚恐的叫喊聲、還有凌霄峰長老的呵斥維護聲、聲聲入耳、句句傳音、那邊的飯堂中由外門弟子輪流值班、傳來一陣陣炊煙的影子。
暮色里的鼓聲躁動,張君安看著自己身邊五個弟子吵鬧嬉笑的樣子,微不可聞的勾了勾嘴角、眼中的笑意盛滿了那雙漆黑的眸子,任由這小院中的景象印入他的眼底。
他是修仙者,一把長劍在身邊似乎就可以走遍萬水千山;他是劍修,一把長劍在手中似乎就可以踏盡天下不平事;他是凌崖峰峰主,一把長劍出鞘、劍鋒劃過、劍氣如料峭春風滲入敵人骨髓,似乎就可以蕩盡天下妖魔。
很多人的印象里,他張君生是天生的劍者、他愛劍、他追求大道至簡,他應該要的是一覽眾山小豪氣云天,似乎他生來就該孤獨、而不是去強求一些其他普通人所擁有的、諸如情感。
小院里五個弟子還維持著怪異的姿勢、看著他們的目光追隨著最后一絲光線略過白夜毛茸茸的腦袋瓜頂,長舒一口氣。
張君安想到,他也很喜歡這樣,也很喜歡這樣的生活。
易安安在一旁扭過腦袋,發現自己師尊低著頭正在鼓搗那堆柴火,被洗的發白的袖子口沾染了臟污,那雙向來是用劍的漂亮的手,正按在泥土里,笨手笨腳的給自己的徒弟們生活做飯。
師尊是辟谷的,他不需要進食,也沒見得對食物有多大追求,可他還是來了,不怎么講話,只是看著他們這群對他來說都是‘孩子’的弟子胡鬧。
“師尊,讓我來吧”
易安安拿了個小木凳子,不太在意形象的蹲坐在張君安身邊。
女孩手腳利落、明明是生火這一件小事,卻被她做得極為漂亮。
張君安看這自己這個最小的女弟子,在傍晚的院落里,發覺小女孩的手上盡是一些細小的傷痕,不覺問道:“手上的傷都是哪里來的?”
“哦,有些是在山下做裁縫店幫工扎的、有些是在后廚做切菜時切的、還有一些燙傷,總之都是做工時搞的”
易安安長嘆一聲:
“我也好想有錢,我也好想天天好逸惡勞好吃懶做哦”
捂著自己被敲的腦袋,易安安看向自己表情十分愉快的師尊。
“你是劍修、是我凌崖峰的弟子、不許好逸惡勞!”
“安安!快來救命!”
祁止扯著葉十春,匆忙的看向易安安喊道:
“你師姐要不拔毛就烤雁啊!!!”
“師姐住手!刀下留雁!”
易安安奔向吵鬧成一團的角落。
謝孤寒站在師尊身邊,懷里還摟著個不安分的雜毛狐貍:
“師尊在想什么?”
張君安看向自己這個向來話不多的大弟子,說不出的放松和心安。
“只是覺得,已經百年沒有見到這么熱鬧的時候了”
謝孤寒知道師尊在開心什么。
在易安安來之前,十娘常年奔波在外、祁止常駐隔壁凌霄峰給人家幫工為凌霄峰修建破損、師尊也是為了他的身子四處尋藥,白夜總是化作一只狐貍躲在山上不知哪個角落。
謝孤寒其實是愧疚的,仙門給發的靈石資源不算少、師尊本人獲得的珍奇異寶也屬實多,可是大半部分都用來給他吊命了。
“如今倒是有了點家的樣子”
張君安拍了拍自己的大弟子。
.......
這陣子時間凌崖峰眾人都過得十分安逸舒適。
易安安每天晨課去修煉,等到午飯與兩位師兄一起吃吃午飯,晚上就去凌崖峰側挖野菜吃,日子簡直不要太美好。
師尊自從上次和大家在師兄的小院子里吃了一頓后,便又急急忙忙的跑去給師兄尋藥,二師姐難得的留在了凌崖峰,閑來無事就和三師兄一起去山下抓點野味回來改善伙食。
謝孤寒坐在院子里,看著葉十春攬住易安安的手,正在練那套弟子們出入門修習的劍法。
院子里那棵樹開滿了花,一陣山風拂過,梨白的花朵就這樣一陣陣落下來,落在謝孤寒手中正捧著的熱茶里,隨著風動掀起一陣不大不小的漣漪。
“師姐,我的腰...我的腰快斷了”
易安安紅著眼眶,她此前未曾正經修習過什么功法,而葉十春的刀法詭譎靈動,講求的是一個快刀斬亂麻,刀鋒劃過取敵人首級,爭取敗敵于不意之間,打的對方毫無還手之力。
“安安”葉十春嘆了口氣:
“你是新入門的弟子,馬上就有一場新人之中的比試了,你偏偏又拜入師尊門下,眾矢之的啊”
“師姐真的很怕你到時候被弟子在擂臺上圍毆致死”
葉十春預期誠懇,言辭懇切,表情上帶著十足的擔憂。
“我不是認為師妹差,相反,你天資至少是較為出眾的”
“可是你要去的是十人擂臺,知曉你是凌崖劍尊座下弟子,其余弟子一定會首先干掉你、再去互相決斗”謝孤寒接話道。
“這樣吧,你身子骨不夠軟,就先學習十娘的刀法,至于其他的,今夜師兄教你”
“師兄今夜就教你些...其他的...”
謝孤寒沉默了半響,好看的眉頭揪起來,似是不知如何開口。
“大人可以學的事情”
一旁躺在樹上蹭自己師兄桂花糕吃的祁止聞言,一個沒穩住在樹上跌落下來,葉十娘也是滿腦袋黑線。
“咳咳咳咳咳.....”
看向自己滿臉純情的大師兄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位禽獸。
......
“別撅著腰,把腰塌下去,馬步扎穩,你這樣的下盤很容易就被人掃翻了”
子時、大師兄的小院子里,易安安咬著牙,流著淚,心中的自己沉默著,叫囂著自己這個不知好歹竟然接受大師兄特訓的廢柴。
被師姐哄了幾句“有天賦”就眼巴巴的覺得自己是凌崖劍尊第二,連日后叫什么尊號都想好了,晚上屁顛屁顛的跑來找大師兄。
這時候易安安才了解了什么叫‘天才’和‘有點天賦’之間的差距。
大師兄只拿了一根極短的小木棒子,對戰拿著長劍的易安安。
易安安在他手下連半招都沒走過,就輕松地被掀翻在地。
哪怕后來謝孤寒雙腳站立、單手用劍,易安安照樣被打的倒在地上。
在大師兄授課之前,易安安并不覺得劍修有多可怕。
二師姐教孩子的方法,多走的是慈母路線,從最基礎的劍法開始教授,對抗時也刻意把自己的修為維持在和易安安一樣的煉氣期,身法也隨著易安安來,看上去并非是她用本身與易安安對戰,而是要叫易安安自己對戰自己。
只要孩子能從兩步走到三步就算成功。
可謝孤寒不一樣,他不用考慮自己的境界、也不用考慮易安安的境界,只是單單的把自己當做凡間最普通不過的練劍人來,半點功法不走、只靠走位就把易安安單方面虐殺。
易安安已經數不清自己是多少次跌倒了。
但是跌倒之后自己還不是要站起來繼續,至少她不是個喜歡認輸的人。
她想贏、她想修仙、她想有一天飛升了、能擁有超越世俗的力量。
因為她想!
她想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