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處客棧的后院里,一個女子左手撐著腦袋,右手拿著毛筆在紙上畫著什么,注意力完全不在筆上,所以當一個男人走到她后面看著紙上那亂七八糟的鬼畫符,忍不住重重的敲了她的頭。
帶著些許的怒氣:“溱洧,你看看你寫的什么?亂七八糟的!”
“啊!痛,甘叔,你一個文人怎么天天這么暴躁,注意你的形象啊。”
溱洧(zheng wei),也就是那個小女孩,捂著自己的腦袋,站起身,控訴著她的甘叔,甘棠。
明明是一個文人,長的也是斯斯文文,名字聽著也好聽,怎么性格就這么暴躁呢?溱洧想著。
“看看,還不是被你氣的,一天天的不知道在想什么,毛毛躁躁的。”甘棠拿起桌上的紙,黑色的墨汁在上面七扭八拐,這兒一點那兒一團的,分不清到底是在寫字還是畫畫。
“我……”溱洧看著她的杰作,心虛了,不過也就一秒鐘,把紙從甘棠的手中搶過來,背在身后,乖乖的看著他,“我錯了,甘叔,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宰相肚里能乘船,心胸寬廣,您看您長得這么好看,玉樹臨風、風流倜儻、皎皎明月,人又這么善良……”
小姑娘不由余力的夸贊著,熟練的很,想來不是第一次這么做了。
還沒說完,甘棠打斷了她:“停,別在這兒裝乖,不吃你這一套,罰你把這本《川蘭記》抄一遍,今天不抄完不準睡覺。”
“啊!甘叔你是誠心不想讓我睡覺啊,這么厚,今天怎么可能抄的完!”
溱洧看著桌子上厚厚的書,臉上寫著絕望。
“不重重罰你,還會有下次。”甘棠語氣里帶著拒絕商量的意味。
溱洧聽出來了,哼了一聲,心里不服氣,想著,就知道罰罰罰,我下次還敢。
但此刻迫于壓力下,還是坐下開始了她的抄書大業。
“專心點,看看你的字,難看。”甘棠看她一副氣鼓鼓的樣子,扣了扣石桌。
“知道了。”溱洧也不是第一天被他說字丑了,明明已經有進步了好吧,起碼橫是橫,豎是豎了,比她第一天不知道好了多少,就知道打擊她。
但話又說回來,他還真有這個資格說,甘棠的字筆走龍蛇,遒勁有力,確實是好看。
不過她才寫了一個月,這樣已經很不錯了好吧。
溱洧來這個陌生的地方已經一個月了,她記得她在房間里睡覺,但一醒來就身處異地,云里夢里的,一個月過去了,她也適應了,還挺好玩,比她之前天天在辦公室看資料、復印資料、整理資料好玩多了。
那就暫且玩著唄。
溱洧的父母是商人,雖說在這時代地位不高,但吃穿不愁還能生活小康,溱洧之所以跟著甘棠外出,是因為溱母聽到風聲說有官家子弟要娶妻,要相看著城里的女子。
溱家雖然地位低,但有錢啊,萬一被人盯上了呢,溱家不想和官權扯上關系,跳入火坑,只想安安心心的過自己的日子。
溱洧是他們唯一的寶貝女兒,他們的想法是能招個贅婿,最好能非常聽寶貝女兒的話,對寶貝女兒一心一意,他們才放心。
所以以防萬一,溱父把溱洧托給了他信的過的好兄弟,也就是甘棠,讓他帶著女兒在外面玩一段時間,等著他們的信。
這邊也能打馬虎眼,說溱洧跟著她叔叔出去訪親了,不知何時歸,書信也聯系不上。
甘棠并不是溱父的親兄弟,而是他認的,甘棠比溱父小了快十歲,現在才三十出頭。
說起來,能認下這個兄弟也是靠溱父臉皮厚。
溱父呢,平時沒事就喜歡到茶館酒樓里去聽聽書,有一次剛好遇到了甘棠在說書,甘棠去過的地方多,見過的事和人也多,所以他說的頭頭是道,聽的人也是津津有味。
溱父是商人,不時也會出門做買賣,但有了夫人女兒后,他就不會走太遠,所以對他不知道的地方,沒聽過的事很感興趣。
溱父就私下里想結交一番,一開始甘棠并不搭理他,后來次數多了,一來二去的就被迫成了兄弟。
淥州很大,甘棠在這里待了許長時間,他和溱家關系也越來越好,溱父溱母都拿他當做自家弟弟對待,溱洧也把他當做親叔叔,不會覺得他說書賣藝就瞧不上他。
伸手不打笑臉人,溱父把他當兄弟,甘棠也不會冷著臉對溱家,真誠,永遠是俘獲一個人的必殺技。
所以把溱洧交給他照顧,溱父可以說是放心的很,正好甘棠要去游歷下一個地方,便答應了。
甘棠的理想就是走遍這大江南北,沒錢就去茶樓說書掙點零碎,滿足基本生活即可。
這次出行,溱父塞了很多錢給他們,所以暫時是不愁錢花的。
其實溱父也有私心,要是自己女兒能學到甘棠說書的那個本事,以后就可以聽自家女兒講了,也不用麻煩甘棠了,嘿嘿。
吃晚飯的時候,本來溱洧是想賭氣的,奈何骨氣輸給了肚子,該吃還得吃,不能浪費糧食。
因為甘棠喜歡記錄,對于沒見過的東西都很好奇,看起來比較奇特的花草樹木,都會畫在紙上,做記錄。
例如,剡州宿解山,一花,團簇狀,顏色緋麗,邊緣泛金,常開兩朵,為雙生,喜潤土,背陰面,至今不曾在其他地方見過。
所以走走停停的,行程比較慢,一個月才堪堪到另一個州——剡州,暫時為落腳地,等甘棠游歷完后才會去往下一個地方。
一路上溱洧也見識了甘棠的本事,文當然不用說了,沒想到武力值也不賴,難怪敢一個人行走江湖。
第一次知道甘棠會武功后,溱洧下意識的反應是不用擔心懷里的銀票被搶劫了。
吃完飯后,溱洧又一次的纏著甘棠想要學武功,會武功什么太酷了,溱洧想想就激動。
“你要是把死纏爛打的勁兒放到學武上,也不是不行。”甘棠覺得他和溱家是不是上輩子有什么糾葛,拿他們一個兩個沒辦法,而且不愧是一家人,溱洧深得溱父的真傳,一個比一個難纏。
“我肯定堅持的下去,甘叔,你就教我吧。”顯然溱洧不知道學武有多難,天真的很。
“等你把《川蘭記》抄完再說。”
甘棠沒直接答應,但溱洧經過一個月有些了解他了,知道這就是默認了,立馬開口,“馬上就去。”
“去房間里,多點些蠟燭。”
“知道啦。”
溱洧沖回房間,把桌子旁的幾支蠟燭都點上了,然后也不管字好不好看了,繼續抄著書,下午抄了就五分之一,還有巨大的工程量等著她。
不知過了多久,手麻的都快不是自己的手了,人也困得不行,強撐著最后一點精神走到床邊,倒上去。
蠟燭燃盡后房間便沒了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