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牛媽媽的話，鳳無月只覺得自己如遭雷擊，大夫人溫柔的臉龐還浮現在眼前，怎么事情突然就變成這樣了？利用價值？她有什么利用價值？

不知不覺的，她看向那個教習嬤嬤，緩緩地伸出手撫上了自己的臉頰……

牛媽媽見此便道：“四小姐果然是聰慧之人，日后就好生跟著張嬤嬤學吧，老奴就回去向大夫人復命去了。”

直到牛媽媽出了門，鳳無月還沒回過神來，身邊的碧珠紅著眼輕聲喊了她幾聲，她才木然的轉頭看碧珠，碧珠一見鳳無月這受傷的神情，不由得落下淚來：“小姐……”

碧馨更是撲通一聲跪在她腳邊抱著她的小腿嚎啕大哭，鳳無月被碧馨的哭聲驚醒，眨了好幾眼才深吸口氣看向一邊默默站著的張嬤嬤，剛才她和牛媽媽的對話這個張嬤嬤都聽到了，母親一點顏面都沒給她留。

也是，還需要給她什么顏面？人都已經給她安排好了的，自己這邊才剛剛得罪了母親的人，母親立馬就讓牛媽媽帶著張嬤嬤來了，可見張嬤嬤是早就已經準備好了的，虧她還一直感恩戴德的覺著大夫人面慈心善！將她接回來只是為了利用而已！就這么一件小事就讓大夫人露出了她那丑陋的嘴臉！

不行，她要親自去問大夫人！她朝著張嬤嬤道：“請張嬤嬤稍等，我去問問母親，碧珠跟我去，碧馨給張嬤嬤看茶。”

張嬤嬤看著鳳無月的背影，輕輕嘆了一聲，去了又有何用呢？去了只會讓自己徹底死心罷了，看這四小姐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樣，莫不是以為大夫人是個好的？

她搖了搖頭，在后宅生活的女人，太天真了都活不長，面甜心苦的人太多了，她對這鳳無月第一印象不壞，她剛才本來可以阻止她去找大夫人，但是她也想看看，這四小姐會怎樣應對大夫人的安排。

鳳無月進了存合院，大夫人知道她要問什么，所以讓屋里的丫頭都出去了，就留下牛媽媽。

鳳無月看了眼牛媽媽這才開口問大夫人：“母親，剛才牛媽媽帶去沉香院的張嬤嬤，是何意？女兒愚笨，還請母親指點一二。”

大夫人依舊是一臉的溫和，她慈眉善目的看著鳳無月：“四丫頭，過來母親這兒。”

鳳無月走到大夫人跟前，大夫人握住她的手，嘆息一聲：“哎，其實這件事是你父親的意思，我自然是不同意的，但是你父親執意要這樣做，母親也不能反駁……”

“還請母親明言，女兒聽不明白。”鳳無月仔細的打量著大夫人的神色。

“咳。”大夫人捏著手帕掩唇輕咳一聲，“其實這件事也是為你好，你父親想將你送去皇長孫府中。”她一邊說一邊留意著鳳無月的反應。

誰知鳳無月一愣，并沒有她想象中的欣喜：“母親這是何意？讓我去給皇長孫做妾嗎？”

牛媽媽輕哼一聲：“能去皇長孫府中，你還不知足？你可知皇長孫是最有希望成為儲君的人？多少人想去還去不了呢！”

大夫人也點頭：“牛媽媽說的沒錯，若是日后皇長孫繼承大統，他后院的女人身份可就不一樣了，特別是從潛邸出去的老人，至少都是妃嬪的分位，你父親也是為你好，你是個庶女，自然是不能嫁給身份高貴的人做正妻，既然都是做妾，就要做最高貴之人的妾，你說對嗎？”

她以為鳳無月會十分高興給皇長孫做妾，并對這個安排感恩戴德，沒想到她竟然不是很愿意的模樣！她難道還想做正妻不成，可笑！要不是為了給曦兒去探路，她哪能撈到這種好事情！活該一輩子老死在外邊。

鳳無月只覺得自己被一盆水澆得透心涼，她一路過來還在給大夫人找各種借口，誰知道人家接她回來根本就是為了利用她！什么闔家歡樂，什么母慈子孝，放屁！

她現在算是明白了，這個時代身份低微的女人是多么的無奈與可悲！

“母親，我不愿與人為妾，我寧愿嫁給一個平民百姓做正妻，也不想做高門大戶的金絲雀兒，求母親勸勸父親。”她還想再掙扎一下。

站在屏風后的鳳曦在心里輕哼一聲，先別說母親根本不會勸父親，就算勸也沒用的，她也不想嫁進皇家，她的意愿父親都不會理會，更別說鳳無月了，她父親這個人，一旦做了決定，是不會輕易更改的。

大夫人一臉的為難：“四丫頭，不是母親不愿意幫你，實則是你父親心意已決……”

鳳無月低下頭，心里十分難過：“要是女兒沒有了這張臉，是不是就可以讓父親回心轉意？”

大夫人眉頭一皺，這鳳無月竟然這樣的烈性子！她想毀掉自己的臉！這怎么可以！這鳳無月是給曦兒問路的石子，怎能浪費！

“四丫頭，遇事不要沖動，你要好好想想，你要是毀了容，連普通人家都嫁不過去了，到時候你父親厭棄你，你讓你姨娘又如何自處？”大夫人忍著胸口的怒氣心平氣和的勸解道。

果然，就看到鳳無月皺著眉頭不說話了，心里冷哼一聲，這丫頭再野，只要拿捏住她姨娘，就不怕她不聽話。

鳳曦則是有些驚訝，她沒想到鳳無月竟然如此不愛惜自己的容貌！別人想要而不得的絕世容顏，她竟然為了不去給人做妾想要丟棄！

她胸口升起一團火，其實她根本不愿意鳳無月去皇長孫府中，畢竟那是皇長孫，身份高貴，父親更是將寶壓在皇長孫身上，她日后不出錯應該是要嫁給皇長孫的，到時候她還要日日看著鳳無月那張臉，光是想想就覺得倒盡了胃口。

但是母親說了，日后她是正妻，想讓鳳無月如何，還不是她一句話的事，到時候是生是死，沒有了利用價值的人，想怎么處置就怎么處置，后宅死個妾室，不是什么大事。

她也想著鳳無月軟弱好拿捏，才同意母親的提議，可是回府后的鳳無月，不再是以前那般好拿捏了，她不禁開始懷疑母親讓鳳無月回來到底是對是錯了。

其實并不是父親先提起這件事，是母親和父親建議讓鳳無月先去探探路，父親欣然同意，這才將鳳無月接回來的，否則，父親哪里還會記起鳳無月這個人？

要不是她先前對墨準付出了一顆心，她也覺得皇長孫是個不錯的夫君人選，所以她覺得母親是抬舉了鳳無月，鳳無月一定會興高采烈，沒想到她竟然不愿意！

鳳無月見事情沒有轉圜的余地，不由得心灰意冷。

大夫人對牛媽媽道：“把之前說給四丫頭的八寶步搖去拿過來。”

鳳無月見大夫人打人一棍再給顆糖的做法如此嫻熟，她貌似不經意地朝著那邊百鳥朝鳳的屏風瞥了一眼，那里有個影子影影綽綽，不用想都能知道是誰。

她本來還想著大夫人對她這么好，這個八寶步搖要想辦法還給鳳曦，如今她已經改變心意了，果然，不是親生的，怎么可能對你好呢？沒有一個正房能對小三好，更別說小三的孩子！

大夫人這步棋走錯了，其實她大可不必這樣做，只要她繼續對她好，然后再挑一個時機和她說這件事，那時候她已經受人恩惠，為了家族，也是會同意的，可是大夫人卻在這個時候走了這一步臭棋，讓自己看清了她那偽善的臉，這也證明，大夫人是個不容許別人挑釁的人，自己挑釁了她的權威，所以她立刻就翻臉了。

她雖然想好好經營這個家，但是如今看清了父親和嫡母的心，有的事，再也無法挽回了。

大夫人將裝著八寶步搖的盒子打開，鳳無月看到了那支步搖，果然是精美絕倫，就連包裝盒都十分值錢的樣子，她心里冷哼一聲，面上卻故作堅強微笑起來：“多謝母親，母親和父親的意思我明白了，先前是女兒想岔了，平頭百姓的正妻哪里有王孫貴族的妾來的富貴安逸？母親給我挑了這么好的一個夫君，女兒十分高興，母親費心了。”

大夫人本來想她是應該感恩戴德，但是真的聽她妥協了又覺得少了點什么，她點點頭：“你能想明白就好，父母總不會害你，一切都是為了家族，家族好了，你們才能更好。”

鳳無月懂事的點點頭，捧著八寶步搖：“那女兒先告退了。”

鳳曦見鳳無月離開這才從屏風后出來，她剛才聽了鳳無月要毀容的話還真是嚇了一跳。

“還是母親厲害。”鳳曦微笑著說。

大夫人輕哼一聲：“還真以為她自己能上天了，竟然還敢上門來要說法，最后還不是只能默默接受安排。”

“但是女兒始終覺得，既然皇長孫勝算更大，為何還要送一個鳳無月過去呢？”鳳曦有些不解。

“天子的心思難測，現在局勢不明，又怕陛下給皇長孫指定親事，先讓鳳無月過去頂著，對你是有好處的，就算最后皇長孫沒被定為太子，也保全了你。”大夫人笑道。

鳳曦明了的笑笑，心里十分舒坦，她靠在大夫人懷里；“謝謝母親。”

大夫人撫摸著鳳曦柔順的長發：“二丫頭就快要及笄了，母親也該給她安排了，得找個機會讓六皇子和二丫頭碰個面。”

“二妹妹性子靦腆，六皇子能看得上她嗎？”鳳曦有些擔心。

大夫人勾唇一笑：“你忘了，六皇子最喜歡什么？”

鳳曦想了想，眼睛一亮：“下棋？”她一臉驚訝的看著大夫人，“所以母親才從小就培養二妹妹的棋藝？”

她以前還覺得母親心善，給二妹妹請了夫子專門教導棋藝，原來都是有深意的。

大夫人含笑點頭：“她們生下來就是為你鋪路的，這就是嫡庶之別。”

鳳曦咋舌，母親竟然那么早就開始算計這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