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七) 仁心醫者領風雨 雛鳳奇謀初照人
- 九界陣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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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631字
- 2025-05-19 13:22:23
過了數日,青蘿鎮西郊的黑石礦場突然傳來消息,說礦井深處發生了小規模的塌方,有數名礦工被困井下,生死未卜!這黑石礦場乃是南宮家的產業,平日里便因安全措施簡陋、壓榨礦工而飽受詬病。此次塌方,更是引得鎮上人心惶惶。
南宮家雖也派了些人手前去救援,但礦井深處地質復雜,余震不斷,更兼坑道狹窄,煙塵彌漫,救援隊數次嘗試進入,皆因找不到準確的塌方位置,或是擔心引發二次塌方而無功而返,急得南宮家的管事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卻也只是做做樣子,并未真正將礦工的性命放在心上。
就在此時,一封用血寫成的求救信,輾轉送到了鎮上德高望重的林郎中手中!送信之人,正是那平日里在青石學堂默不作聲的啞女——素心!
原來,素心的親弟弟阿牛,便在那被困的礦工之中!素心自幼與弟弟相依為命,姐弟情深。聽聞弟弟遇險,她心急如焚,竟獨自一人趕往礦場。她雖口不能言,卻也從母親那里學得一手獨特的“振動感知布陣法”——她能通過感知大地最細微的震動,來判斷地脈的走向和穩定程度。
她趕到礦場后,不顧旁人勸阻,毅然進入那危機四伏的礦井深處。憑借著對弟弟的強烈思念和那份獨特的布陣天賦,竟真的在塌方區域附近,尋找到一處相對穩定的巖壁,并開始嘗試以自身微弱的靈力,勾勒一種能夠暫時穩固地脈的簡易陣法。然其力量微薄,又心系弟弟安危,布陣進展緩慢,且隨時有被余震吞噬的危險。無奈之下,她才用盡最后一絲力氣,在身邊一塊平整的石板上,用自己的鮮血和一截燒焦的木炭,艱難地寫下了那封求救信,托一位僥幸逃生的礦工四處求援,最終送到了素以仁心著稱的林郎中手上。
林郎中看完血書,那雙懸壺濟世的眼中頓時盈滿了悲憫與焦急。他深知礦井兇險,人命關天,片刻也耽擱不得!他當即將藥鋪暫且托付給鄰人,一面讓女兒巧兒速去通知鎮上一些相熟的、身強力壯的青壯以及略通土石的匠人,一面自己則匆匆趕往青石學堂,想請方守拙先生這位見多識廣的讀書人出個主意,或許還能尋幾個略懂陣法皮毛的學子幫襯一二。
方守拙先生聽聞此事,依舊是那副古井無波的模樣,只淡淡道:“生死有命,富貴在天。礦井之事,非老夫所長。不過,學堂弟子若有愿往者,老夫亦不阻攔。”言下之意,竟是絲毫沒有親自出馬的意思。
林郎中聞言,心中雖有些失望,卻也知曉方先生性子古怪,素來不喜俗務,便也不再強求。他轉身對堂上眾弟子道:“諸位,黑石礦場塌方,數名礦工被困,其中更有你們的同窗素心姑娘之弟。人命關天,老朽欲組織人手前往救援,若有膽識過人、略通拳腳或粗淺陣法者,可愿隨老朽一行?”
堂上弟子聞言,大多面露懼色,竊竊私語。那礦井深處,本就是九死一生之地,更何況還要救人?南宮羽更是嗤笑一聲,道:“林郎中真是菩薩心腸,只是那等賤民的性命,也值得我等金貴之軀去冒險?”
此言一出,引得不少家境優渥的弟子附和。
就在此時,一直沉默的陳玄卻排眾而出,對林郎中躬身道:“林伯伯,弟子愿往!”他聲音雖不高,卻異常堅定。素心那柔弱的身影,以及她為救弟弟不惜以身犯險的舉動,早已在他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林巧兒見狀,也忙道:“爹爹,女兒也去!女兒雖力氣不大,卻也能為大家包扎傷口,遞些水食。”
有陳玄和林巧兒帶頭,陸續又有三五名平日里受過林郎中恩惠,或是與素心姐弟略有交情的貧寒學子站了出來,表示愿意同去。
林郎中見狀,眼中露出欣慰之色,對方守拙先生拱了拱手,便帶領著這支臨時拼湊起來的、略顯寒酸的救援隊伍,以及先前巧兒已召集到的十數名鎮民,浩浩蕩蕩地向黑石礦場進發。
方守拙先生望著他們遠去的背影,那雙半睜半閉的眸子深處,卻不易察覺地閃過一絲異樣的光芒,最終又歸于平靜,仿佛一切都未曾發生。
眾人趕到礦場,只見井口處已是亂作一團。南宮家的管事正指手畫腳地呵斥著幾名想要退縮的家丁,見到林郎中帶著一群“烏合之眾”前來,臉上更是露出輕蔑之色:“林郎中,您老還是回去安生歇著吧,這等粗活,可不是您這等斯文人干得了的。莫要救人不成,反把自己搭進去了!”
林郎中面色一沉,正色道:“人命大于天!老朽雖不才,也愿盡綿薄之力。還請管事告知,塌方在何處?被困之人可有消息?”
那管事見林郎中態度堅決,又見其身后跟著不少鎮民,也不好太過無禮,只得不耐煩地指了指井下,道:“就在那最深處的‘鬼見愁’礦道,具體塌在哪里,誰也說不清!那啞丫頭也不知死活,真是晦氣!”
林郎中心中焦急,也顧不得與他計較,便對眾人道:“諸位,事不宜遲,我們這就下去!有熟悉井下路徑的,還請在前引路!”
幾名曾在此處做過工的老礦工自告奮勇,點起火把,當先開路。林郎中緊隨其后,陳玄、林巧兒以及其他學子和鎮民也紛紛跟上。
礦井之內,道路崎嶇,空氣污濁,不時有碎石從頭頂落下,令人心驚膽戰。那幾名老礦工雖熟悉路徑,但在塌方之后,許多舊路已被堵死,新路又暗藏兇險,加之煙塵彌漫,能見度極低,行不多遠,便也迷失了方向,急得滿頭大汗。
就在眾人彷徨無措,甚至有人開始打退堂鼓之際,一直默默跟在隊伍中段,用那雙新開的“萬象陣瞳”仔細觀察著四周的陳玄,突然開口道:“林伯伯,諸位前輩,請容小子一言。”
眾人皆是一愣,目光齊刷刷地投向這個不起眼的少年。林郎中見是他,溫言道:“玄兒,你有何話說?”
陳玄心中其實也有些忐忑,但他那雙眼睛,此刻卻清晰地“看見”了礦井深處那混亂的能量場中,有一縷極其微弱卻又異常堅韌的、帶著某種獨特震動頻率的靈氣波動,若隱若現,仿佛風中殘燭,卻又頑強不滅。他隱隱覺得,那便是素心和她的陣法所在!
他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道:“林伯伯,方才小子凝神感知,發現在那前方約莫百丈之處,似乎有一股微弱的、正在努力維持的陣法氣息,想來……想來便是素心姑娘所在。”
此言一出,更是引得眾人議論紛紛。一個乳臭未干的少年,竟敢妄言能判斷出陣法位置?這豈不是天方夜譚!連那幾位老礦工也面露不信之色。
林郎中卻對陳玄另眼相看,他想起上次南宮羽欺辱陳玄時,這孩子便表現出不同尋常的沉穩,便問道:“玄兒,你此話可當真?那方位可曾看清?”
陳玄肯定地點了點頭,指著一處看似被亂石堵死的岔道,道:“正是此處!那陣法氣息雖微弱,卻如磐石般穩固,定是素心姑娘在以陣法守護!而且……小子還感覺,這亂石之后,地脈相對平穩,并非死路,反而可能是一條通往他們被困之處的捷徑!”
他越說越是流暢,仿佛那些景象就真切地展現在他眼前一般。他自己也未曾察覺,在描述這些“所見”之時,他的語氣不自覺地帶上了一種令人信服的篤定,眼神也變得異常明亮。
眾人聽得將信將疑。一個膽大的老礦工忍不住道:“小哥兒,你莫不是看花了眼?那條岔道早就塌了,我們試過好幾次,都過不去!”
陳玄卻搖了搖頭,語氣堅定:“不,前輩,那只是表象!小子‘看見’,亂石之下,尚有可容一人通過的縫隙,只是被浮土掩蓋了而已。而且,那股陣法氣息的源頭,也正是從那個方向傳來!”
林郎中沉吟片刻,他素知陳玄為人謹慎,不似會信口開河之人,如今人命關天,多一分嘗試便多一分希望。他當機立斷道:“好!我們便信玄兒一次!諸位,且隨我來,清理那處亂石!”
眾人雖仍有疑慮,但見林郎中如此決斷,又念及井下被困之人的安危,便也不再多言,紛紛上前,開始清理那處被亂石堵塞的岔道。
果然,如陳玄所言,當表層的浮土和碎石被清理開之后,赫然露出了一條僅容一人勉強通過的狹窄縫隙!縫隙深處,隱隱有微弱的光亮傳來,更伴隨著一種奇特的、有節奏的震動感,仿佛有人在用一種特殊的方式與大地共鳴。
“通了!真的通了!”眾人驚喜交加,對陳玄的看法頓時大為改觀。
林郎中更是激動地拍了拍陳玄的肩膀,贊道:“好孩子!若非你這雙慧眼,我等還不知要在此耽擱多久!”
陳玄小臉微紅,心中也松了一口氣。他知道,自己的“萬象陣瞳”真的派上了用場!
接下來,便是在陳玄的指引下,眾人小心翼翼地穿過那條狹窄的縫隙。縫隙之內,地勢愈發險峻,不時有冷風從巖縫中灌入,吹得火把搖曳不定。
“林伯伯,前方左側巖壁有松動,請大家靠右行走!”
“巧兒姐姐,你腳下那塊石頭不穩,當心!”
“諸位前輩,前方地脈能量有些紊亂,可能會有小型余震,大家抓穩扶好!”
陳玄的聲音雖然稚嫩,卻異常冷靜沉著。他憑借著萬象陣瞳的洞察力,不斷地提醒著眾人注意腳下和頭頂的危險,指引著大家避開一處又一處的陷阱。他的每一次預警,都精準無比,讓眾人化險為夷。
漸漸地,隊伍中的氣氛發生了微妙的變化。起初,眾人只是將他當做一個運氣好的孩子,但隨著他一次次準確的判斷和冷靜的指揮,大家對他的態度也從最初的懷疑、驚訝,逐漸轉變為信任、乃至隱隱的依賴。那些經驗豐富的老礦工,遇到岔路時,也會下意識地詢問他的意見。林郎中更是將他護在身邊,對其言聽計從。
他們自己也未曾察覺,不知不覺間,這個平日里在學堂受盡冷眼的孤苦少年,竟成了這支臨時救援隊伍中不可或缺的“眼睛”和“大腦”。他的每一個判斷,都可能關系到眾人的安危;他的每一個建議,都可能決定救援的成敗。
也不知在這幽暗曲折的礦道中行了多久,前方突然傳來一陣清晰的敲擊聲,以及微弱的呼救聲!
“有人!真的有人!”眾人精神大振,加快了腳步。
轉過一個彎道,眼前豁然開朗!只見前方一處略顯寬闊的洞穴之中,素心正蜷縮在一塊巨石之下,臉色慘白如紙,雙目緊閉,嘴角尚有血跡,顯然已是油盡燈枯。她身旁,幾名礦工也都是氣息奄奄,其中一個瘦小的身影,正是她的弟弟阿牛!
而在他們周圍,一道由微弱光芒組成的陣法屏障,正艱難地抵擋著上方不斷落下的碎石。那陣法,正是素心以生命之力維持的“地脈穩固陣”!只是此刻,那陣法屏障已是搖搖欲墜,光芒黯淡,隨時都有可能崩潰!
更要命的是,那塊庇護著他們的巨石,也因連日來的余震而發生了松動,正緩緩地向他們頭頂傾斜,眼看就要砸落下來!
“不好!石頭要塌了!”一名老礦工驚呼道。
眾人心中皆是一沉。那巨石少說也有千斤之重,一旦砸落,后果不堪設想!而洞穴狹窄,根本無法容納眾人合力將其推開!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陳玄腦海中再次靈光一閃!他想起了《玄天錄》中記載的一幅名為“四兩撥千斤”的杠桿原理示意圖,以及一幅與之配合的、能夠瞬間激發物體潛能的“瞬發符紋”!他如今的修為,自然不可能完全復制那符紋的威力,但若是將其簡化,再配合巧妙的支撐點,或許……
他不及多想,立刻對身旁幾位身強力壯的鎮民喊道:“諸位大哥!快!拿幾根結實的木棍或鐵釬來!還有那邊那塊凸起的巖石,可以作為支撐點!”
眾人雖不明所以,但出于對陳玄的信任,還是立刻行動起來。
陳玄則飛快地從懷中取出母親留下的那柄奇異刻刀,又從地上撿起一塊相對平整的石片,因發現自己的血似乎對陣法有微弱的增幅作用,姑以指尖鮮血為引,參照腦海中那“瞬發符紋”的簡化版,飛快地在石片上刻畫起來!
他所刻畫的符紋,比之前在陋室中練習的任何陣紋都要復雜,也更加耗費心神。他額上滲出細密的汗珠,臉色也因靈力透支而愈發蒼白。但他手中的刻刀,卻異常的穩定,仿佛與他心意相通一般。
“好了!”片刻之后,一枚閃爍著微弱紅光的石片符紋已然刻成!
此時,那巨石傾斜的角度更大了,已能聽到巖石摩擦發出的令人牙酸的“嘎吱”聲!
“玄兒,快!”林郎中焦急地喊道。
陳玄深吸一口氣,將那石片符紋猛地拍在眾人剛剛架好的一根粗大木杠的受力點上,同時對眾人喊道:“就是現在!大家一起用力,撬動木杠的另一端!”
眾人不敢怠慢,齊齊發力!
就在木杠受力的瞬間,那石片符紋陡然紅光大盛!一股奇異的力量瞬間注入木杠之中,仿佛賦予了它數倍的強度與韌性!
只聽“咔嚓”一聲巨響,那原本紋絲不動的千斤巨石,竟真的被眾人合力撬動,向一旁緩緩地、卻又不可逆轉地傾倒開去!最終“轟隆”一聲砸在旁邊的空地上,激起漫天煙塵!
“成功了!”洞穴內外,爆發出雷鳴般的歡呼聲!
眾人精神大振,紛紛涌上前去。
然而,當人們將目光投向阿牛身旁時,卻都沉默了。
素心靜靜地躺在一塊相對平整的巖石上,她的身體依舊保持著雙手緊貼巖壁的姿勢,仿佛還在感知著地脈的震動。她的臉上帶著一絲安詳的微笑,仿佛只是睡著了。只是,她的雙耳之中,緩緩流淌出兩行殷紅的鮮血,觸目驚心!
林郎中搶上前去,探了探她的鼻息,又摸了摸她的脈搏,最終沉痛地搖了搖頭:“這孩子……燈盡油枯了……她為了維持陣法,耗盡了心神,雙耳也因過度感知震動……永久失聰了……”
此言一出,四周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被這少女的堅韌與犧牲深深震撼。
就在此時,一名細心的礦工在素心身旁,發現了一塊用血跡和炭筆寫滿了字的陣圖殘片。那陣圖,正是“地脈穩固陣”的核心部分,而在陣圖的邊緣,用娟秀卻又帶著幾分顫抖的字跡寫著一行小字:
“若地動,巖傾,陣將破,先斷西北巽位陣紋,可保……大家……一線生機……阿牛……姐……盡力了……”
字跡的末尾,是一灘早已干涸的血跡,仿佛一朵凄美的紅梅,綻放在冰冷的巖石之上。
看到這行字,在場所有人都紅了眼眶。一個柔弱的啞女,在生死關頭,想到的不是自己,而是那些素不相識的礦工,是她唯一的弟弟!這份大愛與犧牲,足以令天地動容!
陳玄緊緊握著“地脈穩固陣”的陣圖,只覺那陣圖仿佛承載著素心無盡的悲傷與不甘。他的心中,第一次對“陣法”二字,有了如此深刻而沉重的理解。陣法,不僅僅是玄奧的符文與能量的流轉,它更可以承載生命,承載希望,承載那份至死不渝的守護!
而素心的弟弟阿牛,在被救出蘇醒之后,得知姐姐的犧牲,悲痛欲絕。他跪在姐姐的遺體旁,三天三夜不言不語。第四日,他卻做出了一個驚人的決定——他要繼承姐姐的遺志,學習那獨特的“振動感知布陣法”,用自己的力量,保護那些和他一樣在黑暗中掙扎求生的礦工!
此事在青蘿鎮引起了軒然大波。南宮家迫于輿論壓力,也不得不做出一些姿態,厚葬了素心,并對阿牛進行了一些補償。但更多的人,是被素心的精神所感動。
一場礦難,一段悲歌,一個啞女的犧牲,一個少年的覺醒。這青蘿鎮的風波,似乎才剛剛開始。而素心的故事,也如同一顆投入湖中的石子,在陳玄的心湖中,激起了久久不息的漣漪,也為他未來的陣道之路,刻下了一道永不磨滅的印記。正是:
地裂聲聲催膽裂,血書字字透心寒。
七日孤燈燃殘命,一縷芳魂赴九天。
陣圖泣血留遺愿,頑石無語亦潸然。
從此少年心事重,不為己身只為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