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離還自詡得意的笑著，他仰臥在軟席上，拿起酒葫蘆“咕咚”灌一口，吧嗒兩下嘴：“妹夫，你說如果那天咱倆一起辦喜事，你把黃如筠娶到手，我把黃娥嬌娶到手，然后……”

他忍不住“嘰嘰嘰”笑出聲來：“那可真是熱鬧了，想想都覺得有趣。”

“那時，黃家可老有面子了，一下嫁出去倆姑娘，至于咱們倆嘛——”

他話說一半，突然怔住了。

此刻他已坐起身，正準(zhǔn)備拉著扶蘇再東拉西扯一通呢，卻見，剛剛扶蘇坐著的位置上早已空空蕩蕩。

門口，只有一個陪侍的小廝呆愣愣的瞧著他：“將軍，我家公子他走了。”

“……”

夜已深。

郡守府卻燈火通明。

褚郡丞直言明日事太多，還要去公子府上瞧瞧，便提前告辭了。

蘇郡尉瞧著褚郡丞走了，也急匆匆起身告退。

馬恒卻笑嘻嘻拉著他的手，送他出府。

走到長廊里人少的地方時，馬恒的手突然加了幾分力，狠狠捏著蘇鰍的手腕：“蘇大人。”

“郡守大人，您掐疼我了。”

“疼點好。”

“這是為何？”蘇鰍心里隱隱發(fā)虛。

馬恒陰冷的臉上迸出一絲詭異的笑容：“我馬某在上郡為官，已多年，我能坐在今天這個位置，也絕不是泛泛之輩，有些小伎倆，就不要在我面前耍了。”

“大人這是何意？”

“要我說的那么直白嗎，酒樓里的鹿肉怎么回事，今天城外的刺客又是怎么回事，別看你蘇家在咸陽有些能耐，可我若是深究下去，謀害長公子，就這一項罪名，你蘇家，一定會滿門抄斬，株連九族。”

“嘶~~~”

“我不管你背后是什么人，但肯定大不過當(dāng)今陛下，從今以后，給我收起你的小心思，公子若在上郡出事，我擔(dān)不起這責(zé)任，你也不會得到什么便宜，記住了嗎？”

馬恒松開蘇鰍，而后拍拍他的背，又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做好自己分內(nèi)之事，上郡的大局，有本官主持，夠了。”

客廳里，蘇橋年起身來到蘇博望身邊：“祖父，馬郡守今天的話，你可聽出什么味道了嗎？”

“許是有些。”

“可我怎么覺得，馬郡守好像有話沒說呢？”

“那就等等，看他會如何。”蘇博望老眼一閉，仿若入定一般。

蘇橋年只好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也耐著性子等。

不久。

門外響起急促的腳步聲，這是馬恒回來了。

他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一雙眼平靜的看向蘇博望：“蘇老…”

“馬郡守有話請講。”

“本官問你，你對石涅了解多少？”

“石涅？”

蘇博望老眼一瞇，陷入沉思，想了有一會，他才冷笑著說：“我年輕的時候，曾聽人提起過這東西，聽說，燕北之地王宮和貴族很喜歡用這種石頭取暖。”

“后來黃河以北，這東西盛行過一陣，可是造價太高，開采難度太大，所以漸漸就不被重視了。”

“再有一些江湖術(shù)士，聽聞他們煉丹時用的就是石涅，這東西極為珍貴，價格也高的離譜，可他們偏偏就用此物，想是這東西與仙家有緣吧。”

蘇博望想了想，又說：“對了，曾聽聞，干將莫邪鑄劍時，除了要用血印，另一個必不可少之物，就是這石涅，只是不知，大人為何突然對此物感興趣了？”

“呵，并非本官對此物感興趣，而是公子。”

“公子？”

蘇博望一雙老眼疑惑的打量著馬恒：“咱們上郡，也有石涅嗎？”

“今天白天，我陪公子去了穹嶺，的確有石涅。”

馬恒擺擺手：“這個石涅并不是重點，公子對這東西感興趣，也不過是一時興起而已，從古到今，這石涅都沒有得到重視，想來，這東西并不是什么寶貝。”

“我想說的是……”

馬恒突然頓住話頭，目光在蘇博望臉上仔細打量一番，又看了看蘇橋年，這才壓低著聲音，小聲說：“公子這次來上郡，目的絕不單純。”

“何解？”

“本官起初以為公子只是被貶來上郡，只需好吃好喝供著，需要女人，需要錢財，或者想要鬧騰一番都由著他，可偏偏不是。”

“郡守大人這話，老夫聽不明白。”

“蘇老，你也不用和本官裝傻，我只想告訴你，公子不單單想要控制整個上郡，他還要控制九原和云中，更重要的是，我覺得他對軍權(quán)也有企圖，雖然我不知道他背后的目的是什么，可想來，或許與日后皇位之爭有關(guān)。”

“你們再想，若我馬恒失了勢，你們蘇家還能不能做五大家之首？”

“公子如今只是立足未穩(wěn)，可蒙恬已經(jīng)為他謀劃了后手，他們要與黃家聯(lián)姻，昨晚酒宴上，你們也看到了，他與柳家相談甚歡，這是要拉攏其它幾家，打壓你們蘇家的前奏。”

“所以，我想讓公子選秀，這樣可以讓黃家沒借口直接攀附公子，也給蘇家爭取聯(lián)姻的機會，更重要一點，蘇校尉必須要格外警惕，我擔(dān)心，公子會向你們兵營伸手，尤其是你手里的七萬徭役。”

“應(yīng)該不會吧？”蘇橋年嚇了一跳。

馬恒卻已冷著臉笑出聲來：“他要開采石涅，手里最缺的就是錢和人，錢不難搞，可若要人的話，誰的手里最多？”

蘇橋年聽著，忍不住打個寒顫，再去看自己的祖父，一向老持穩(wěn)重的蘇博望此刻臉色也一陣鐵青。

清早，公子府里很是熱鬧。

百余名鐵匠在王渾的帶領(lǐng)下，趕來報道。

又有百余小廝和百余府兵混在一起，打著下手。

鐵礦暫時由鐵匠鋪直接提供，一切按照價格，過后清算。

一車車木炭送進公子府偏院。

不久，煙筒里冒出滾滾熱浪。

一名鐵匠扯著嗓子高聲吆喝：“開爐嘍~~~”

隨后，一塊塊鐵礦被丟進滾熱的爐子里，與木炭一起燃燒。

小廝們忙著打下手。

府兵赤著膀子，向水槽里添水。

不久，當(dāng)?shù)谝粻t的鐵礦燒透，被扯出來時，去掉雜質(zhì)，按照他們的方法，開始第一次加工。

而后，扶蘇精心挑選的另外幾種好的鐵礦石也相繼軟化，被扯出后，敲打定型。

“叮叮當(dāng)當(dāng)”

聲音不絕于耳。

不知忙碌多久，鋼已回爐多次，王渾走來扶蘇跟前：“公子，下一步該如何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