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布爾海姆在西大陸所處的位置非常特殊——那是整條幾乎將整片西北大陸豎著切斷的巨大山脈中少有的豁口,也是從海洋吹往內(nèi)陸夏季風(fēng)的主要通道。
而通道,都是雙向的。
所以比較容易理解的是——尼布爾海姆的夏季有多么的潮濕和溫暖,冬季就有多么的干燥和寒冷。
...
陽光穿過大氣留下蔚藍(lán)色,云層呈現(xiàn)雪白的條帶狀,若是抬起頭眺望這份空曠,將心中被生活壓抑住的憤懣都化作一口濁氣從胸腔中吐出,那份自由感倒是能讓人感覺到幾分舒暢。
可惜呼嘯的寒風(fēng)讓尼布爾海姆的人們連窗戶都不想打開,更不用說透氣這樣奢侈的舉動。
因?yàn)閷?shí)在太冷,估計這種天氣也不太會有人出門的艾琳娜一大早就在小店的門口掛了個“今日打烊”的標(biāo)牌,就裹著厚厚的絨衣愉快的離開了家——某個叫譚吉爾的家伙從米德加爾帶了一套非常有意思的桌游,這兩天她和幾個好友都有點(diǎn)上頭。
自從蒂雅這個聯(lián)結(jié)了眾人的紐帶去世之后,這些老一輩的關(guān)系卻更好了,也許是感慨時光荏苒,也許是發(fā)現(xiàn)生命的脆弱,孩子的成長,這幾個老家伙也逐漸認(rèn)識到了彼此之間情感的寶貴,趁著冬日各種生產(chǎn)生活都放緩的當(dāng)口,這些日子幾乎找著理由和時間就要聚一聚。
至于拉斯特——艾琳娜以“就你一個人在家開暖爐太浪費(fèi)了”的理由打發(fā)去了蒂法的家里,當(dāng)然主要原因其實(shí)是那幾個沉迷游戲的好友里,有個叫做布萊恩。
于是在專門為蒂法騰出來的鋼琴練習(xí)室里,少年安靜地靠在聆聽席的座椅上,翻看著女孩的背影和手中的書籍,大廳里的暖爐富含油脂的松柏發(fā)出呲呲的燃燒聲,散發(fā)著木材獨(dú)有的清香,火光映照下兩人的臉頰都紅彤彤的,暖意入人心,倒是有幾分寒冬獨(dú)有的愜意。
蒂法坐在鋼琴凳上,修長的雙手拂過琴鍵,流水般的音符在她的指縫間流轉(zhuǎn),拉斯特的耳朵也不自覺的豎起。
寒風(fēng)拍打在木質(zhì)窗框上,玻璃震顫不斷的發(fā)出“哐哐”的聲音,夾雜在琴音中的噪聲讓少年有些煩躁,書本籠罩下的眉頭皺了皺,窗框帶來的雜音戛然而止——
沒有注意到這個小插曲,蒂法仍然沉浸在自己的演奏中
片刻,一曲終了,拉斯特主動打破了沉默
“很好聽的曲子,有煙花的絢爛和海浪的寧靜——是新學(xué)的嗎。”
即使是夸贊聲音仍舊淡淡的,這仿佛已經(jīng)成為了少年的標(biāo)志,無論如何都難以單純地從他的語調(diào)中聽出情緒,而且看內(nèi)容也是在稱贊曲子本身,不過蒂法還是很受用的開心的笑了起來
“嗯~”
“這是‘打上花火’哦,之前我聽到老師演示的時候也嚇了一跳呢,因?yàn)檫@是和我之前學(xué)習(xí)的每一首風(fēng)格都不一致的曲子——沒有非常復(fù)雜的技巧,但是聽的非常的舒服——”
“就像在夏日的夜晚,和喜歡的人一起在海邊看煙花表演一樣~”
說起時蒂法小小的瞥了一眼少年的側(cè)顏,臉頰有些發(fā)熱,心里有些慶幸今天壁爐自己特意多加了一些燃料。
“米德加爾近些年發(fā)布的鋼琴曲確實(shí)都過于追求莊重、堂皇大氣了,始終像是在歌頌什么一樣,但是完全聽不出什么真情實(shí)感”拉斯特也淡淡的附和。
“作為情感的載體,在我看來這樣的做法確實(shí)舍本逐末。”
話題似乎又被引到了理性的道路上,蒂法小聲的“是呢”的應(yīng)了一聲,然后突然像是想起來了什么的樣子。
湊近了少年,神秘兮兮地說
“等我一下~”
然后踩著拖鞋快步的走出了練習(xí)室,片刻后捧著一個紙盒出現(xiàn)在了拉斯特的面前
盒子里有幾卷上面扎著長長毛線針的沒有用完的毛線團(tuán),以及一條上面用白色毛線編制出一圈方格狀花紋,通體黑色的布帶。
蒂法在拉斯特的注視下將盒子擺在了他面前的小桌上,然后當(dāng)著他的面拿起了那條有白格花紋的布條——展開后拉斯特才發(fā)現(xiàn),那是一條圍巾。
然后接著又從盒子里接連的拿出了幾條壓在下邊的圍巾,整體形態(tài)都差不多的圍巾用不同的毛線編制,除了最頂上的黑色圍巾以外,壓在下面的一條比一條鮮艷——紅的黃的甚至純白的。
一只手拿一條,蒂法對著少年笑了笑,看著頗有些調(diào)皮的意味,舉著右手上的黑色圍巾道:
“那么~你是要這一條黑的”
又晃了晃左手上的黃色圍巾——
“還是這條黃色的呢~”
“?”拉斯特歪了歪腦袋。
“是禮物啦禮物~”
“禮物?”
“以前每次問你你都不說,我干脆就去問艾琳娜阿姨啦,你的生日是四月的吧~”
“嗯..大概是吧。”下意識的搓了搓手上的書頁,拉斯特不確定的說著。
“嘛、你也真是的,好像什么都知道的樣子,卻連自己的生日都不知道是哪一天——”
“真拿你沒辦法,所以這條圍巾,就當(dāng)這些年的生日禮物咯!”
“只要你別嫌少——”
“不會。”
拉斯特聞言突然有一種奇妙的感覺從心底升起——
他并沒有生日,也一直不在意這種紀(jì)念性且無意義的時間點(diǎn),所以以往為蒂法慶生基本上都是艾琳娜的強(qiáng)制要求,他的動作更像是在“完成任務(wù)”,不過因?yàn)樗幌虻淖黠L(fēng)也沒有人,包括蒂法感覺那種生日宴上也冷冷站在一邊沒有互動的行為有什么不對。
沒有生日,無所謂節(jié)日的他自然也不會有什么收禮的機(jī)會——所以除了艾琳娜以外,這是少年至今收到的第一份“禮物”。
說出“不會”兩個字的時候,拉斯特自己也有些奇怪——因?yàn)樗鋵?shí)是想要拒絕的,畢竟他并不需要圍巾這種東西來御寒。
只是話到嘴邊卻變成了接受和“不介意”。
在笑意盈盈的少女目光注視下,拉斯特沉吟了一會,最后指了指那條被點(diǎn)綴了白色格子圖案的黑色圍巾:“我選擇這個。”
“當(dāng)然——”于是蒂法伸出右手,就在快要交接的時候女孩狡黠地一笑“不行!”
然后一手把黑色的圍巾藏到了身后。
看到拉斯特露出了迷茫的眼神,少女似乎很滿意這一手聲東擊西的效果,但是也沒有賣關(guān)子
“我就知道你要選這一條~拉斯特你對黑色真的有特別愛好”
畢竟無論是發(fā)型,眼睛,乃至一年四季,拉斯特在穿著上始終保持著純黑——無論短袖長袖,還是各式下裝甚至鞋子。
只能說一眼就能看出少年對黑色愛得深沉。
“但是這實(shí)在是太悶啦,所以你需要一些暖暖的顏色來中和一下~”
說著便把黑色的一條塞進(jìn)盒子,將剩下的黃色,紅色和白色的一字排開
“衣服鮮艷起來的話,心情也會好上不少的~不如來嘗試一下新東西?”
饒是拉斯特一向淡泊的心境也被這一手弄得有點(diǎn)懵逼,不過雖然被拒絕選擇了最常用的黑色,而且也有些被戲耍的意味,少年的心里卻并沒有什么反感。
微不可查的勾了勾嘴角,目光掃過三份“禮物”,再沒有多作考慮,直接伸手拿起了純白色的那一條——
“既然要中和的話,不如就直接用最撞色的吧。”
言語間也沒有否認(rèn)蒂法所說的“好悶”的說法。
“撞色?”
“色彩搭配上的一個說法,指的就是強(qiáng)對比度的顏色搭配在一起。”隨口解釋著,少年放下書本,將圍巾裹在了脖子上。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明知自己周身是“恒溫”的,在圍上圍巾的時候拉斯特竟然能感覺到一股額外的“溫暖”,好像所有的躁焦都在一瞬間離他遠(yuǎn)去——
隨意的把圍巾用圈圈繞的形式勒住了脖子,少年有些奇怪的摸了摸胸口。
而蒂法看到拉斯特的動作頓時露出了一個哭笑不得又好像在意料之中的奇怪表情,然后伸手扯住了圍巾,抱怨著:
“圍巾哪里是你那么圍的啊,這樣就不怕被勒到窒息嘛!”
說著便非常自然地湊近了少年的身體,低下頭認(rèn)真的一圈一圈將纏住的圍巾解開,然后對折,繞過少年的后頸互相穿插——
“好了!”蒂法看著自己的杰作,開心的拍拍手
然后突然意識到了——
自己面孔和男孩的距離,近在咫尺,精致到看不到毛孔的皮膚,挺直的鼻梁,和那要命的眼睛...
彼此間甚至可以感受到對方的喘息。
拉斯特似無所覺,垂著眼簾拉了拉圍巾,毛線的材質(zhì)非常柔和,即使直接接觸到脖子的皮膚也絲毫不會有扎到的感覺,摸上去的順滑就像人的肌膚——
嗯?拉斯特突然感覺觸及的圍巾末端有一塊偏硬的材質(zhì),翻過來就看到那是一個看起來有些模糊,但是能大致感覺到是某種動物的彩色編織頭像,少年終于反應(yīng)過來——這些圍巾,大概是蒂法這段時間練習(xí)縫紉技術(shù)的產(chǎn)物。
換言之,這是她親手制作的。
“謝謝!”拉斯特對著女孩點(diǎn)了點(diǎn)頭
“這份禮物,我非常喜歡。”
少女捂著怦怦跳的心口退了兩步,
“你..你喜歡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