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例先回家看看。
父親郭威此時已經(jīng)能下床走動。
母親胡穗做好了飯菜,也不需要郭騰來做。
郭文文在醫(yī)館還未回來。
一家無事,郭騰也向城外八陵村走去。
剛走到城門外,郭騰就看到流民人頭攢動,圍著不知道什么東西,在那大喊。
“選我選我,我踏實能干。”
“老爺,別看我現(xiàn)在皮包骨頭,可我身體壯著呢,干活肯定利索。”
“官老爺,官爺,選我吧,我只要兩頓吃飽就行,錢可以不要。”
“老爺,我只要一頓就行,選我選我。”
“……”
遠處嘈雜吸引郭騰注意。
天色斜陽,再有一會就要天黑,這百十號人圍在一起干什么?
“都TMD別擠,給老子擠毛了,扒了你們的狗皮。”
“一個一個都給老子排好隊,老子問一個,你們說一個。”
圍起來的的官差忍不住大喊。
見到喊聲無用,流民越來越擠。
官差索性一聲大喊。
“再不排隊,刀兵無眼。”
蹭的一聲,官差舉起自身樸刀。
身后兵丁也一同舉起兵刃。
兵器之威,將混亂流民震懾。
在兵丁指引下,流民膽戰(zhàn)心驚排好隊。
郭騰這個時候也看到了官差身后的布告。
南渠河壩修繕,需人二百,每人每日三十文錢。
泉州縣道修繕,需人三百,每人每日三十文錢。
三山道觀修繕,需人…
磚石運輸,需人…
……
“效率還挺快。”
郭騰沒想到他的建議這么快就被施行。
吳王府人傲,確實有傲人資本。
如此快速政令通行,越北政府都做不到。
卻沒想到吳王府下,令行禁止。
“就是不知道這錢,能不能發(fā)到流民手里。”
以工代賑只是賑災手段。
真正的目的是讓停滯的經(jīng)濟流通起來。
如果有人貪污,嘖嘖嘖。
不過郭騰想了想,也覺得這些人想要貪污,估計也是取死之道。
世家,非人。
誰要貪污,不知道他一家人夠不夠非人相食。
想到那位吳王妃早上在武院要了萬兩銀子,再看看眼前官差臉色不耐煩卻不得不做下去的樣子。
想來這些流民,終究還是能救一救。
“就是苦了自家了。”
郭騰有些心疼自家武院損失的萬兩銀子。
想想東南三省又不止武院一家掏出萬兩銀子,郭騰心里稍微平衡。
天色越來越暗,布告之前桌子上也點起火把。
官差給人發(fā)號牌,叮囑領取之人憑號牌領取每日工錢。
看到流民面露喜色離開,郭騰心中也高興不少。
“終究是為這些人做了些什么。”
不再關注這些苦命之人,郭騰向著八陵村快步走去。
往前走了幾里之時,郭騰又看到奇怪情況。
有一老人,在挖墳掘尸!
“嘿,你那老頭,竟然刨人墳塋。”
“人死了,你還要污人尸體不成?”
墳頭很新,裹著尸體的也是稻草織起來的草簾。
郭騰哪能想不到這是那些流民死后,親人把尸體埋下。
可這眼前老頭也賊可惡了。
人這么苦這么慘,你還要把尸體刨起來。
郭騰的拳頭握緊,忍不住找那老頭講講道理。
把尸體扛起來的老者身形一頓,隨后緩緩轉身,看向郭騰。
看到老人第一眼的時候,郭騰覺得不太對勁。
這老人眼睛怎么長得這么奇怪?
說是渾濁,卻不像真正渾濁,倒像是什么東西霧蒙蒙的。
老人扭身看了一眼郭騰之后,沒有說話,自顧自把尸體放到一旁時平板車上。
平板車上,也堆積十幾人尸體。
天氣不是很暖和,可這十幾人埋的時間有些久。
尸臭味道正向左右蔓延。
“小子,你可知道,落葉歸根?”
老人把尸體放下后,看了郭騰一眼,用鏟子把墳塋填平,這才對郭騰問道。
“我心安處既是家。”
“他們逃難而來,把親人葬在此處,期望清明之時,在此祭拜。”
“你要他們落葉歸根,歸誰的根?”
“前人,后人?”
“前人已死,后人未亡。”
“他們此時,才是后人的落葉歸根。”
下風處,尸臭味夾雜泥土味,味道很沖。
郭騰向前走了幾步,來到上風處,看著身后被老人填平的墳塋,說著他自認的道理。
老人聽了郭騰話語,填土的手頓住。
站在原地,許久沒有動作。
過了一會,他把墳塋的土產(chǎn)出來。
“你說的有些道理。”
“若是無親無故,只會成為鍋中肉骨。”
“能有一方草席下地的,也是親人照顧。”
“既然有親人照顧,我把他們掘走,確實不該。”
老人動作很慢,和一般老人干活無異。
但是墳坑里面的土卻挖的很快。
三四鏟子,墳坑的土就被挖出來。
郭騰這個時候才覺得眼前老人奇怪。
“在下萬冬云,不知道小哥怎么稱呼。”
郭騰還在疑惑之時,就聽眼前老人自我介紹。
思路被打斷,郭騰也向老人拱手相拜。
“小子郭騰,萬先生好。”
“郭小哥也好。”
萬冬云對郭騰拜拜手,把平板車上的尸體重新放下。
郭騰走上前去,拿上鏟子,幫著他把墳坑重新填平。
“我本想讓他們回家,哪想到卻差點做了錯事。”
“若不是過小哥提醒,怕是這些人的后人,不知道怎么拐著彎的罵我。”
萬冬云咧嘴笑笑,笑容里露出不少苦澀。
“能活下來就不容易了。”
“這些墳塋挖的潛,可見挖坑之人也沒多少力氣。”
“如果不是有人長期在這活動,驅趕野獸。”
“怕不是幾天時間,這些墳塋就只有墳坑了。”
幫著萬冬云把尸體埋好,郭騰看著左右還有幾十個坑洞,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如果沒有戰(zhàn)亂,這些百姓還有苛捐雜稅。
死了之后,能不能一床草席裹身,還是個未知數(shù)。
一時間,郭騰忍不住感嘆一句。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宮殿雕欄玉徹,內有歌舞不休,交杯換盞。
明亮之外,百姓苦澀,艱苦求生。
轉眼間,宮闕萬千,腐朽崩塌,泥土一片。
歌舞不再,杯盞碎裂。
百姓苦澀,艱苦求生。
看著郭騰一言感慨,周圍景色變換。
萬冬云渾濁雙眼,猛地清明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