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下越大,雨霧迷離,視線模糊。
林真一行人走走停停,終于在天亮?xí)r抵達了飛龍嶺。
匪窩,就在飛龍嶺背面的凹地里。
這里搭著一排排的茅草屋,只有幾間屋子稍稍像樣,看著就像是一片破敗的村寨,透著一股荒涼的氣息。
廖柒讓其他人停下腳步,自己則帶著林真來到了一座稍顯氣派的大屋前,敲了半晌門。
這是一間隱在眾多茅草屋中的土木結(jié)構(gòu)屋子,對比著一旁的茅草屋,讓人能夠很清楚的知道,里面住的必然是寨中頭領(lǐng)。
吱呀!
屋門打開,一個穿著灰布衣裳的中年男子出現(xiàn)在眾人面前。
他的雙頰消瘦,顴骨高聳,一雙眼睛狹長,閃爍著智慧的光芒。
“這是寨中軍師唐先生,人稱智多星。”廖柒給林真介紹著,又向中年男子拱手問道:“大哥可起來了?”
中年男子打量了一眼聚在三丈外的少年們,最后將目光拉回來定在林真身上:“你就是林真?”
“在下正是林真,見過唐先生。”林真連忙上前回答。
唐先生點了點頭,看著林真說:“昨晚大當(dāng)家為了等你這小子,拉著我讓講了一夜的書,現(xiàn)在還沒起來。”
“是了,你家人在右邊山角那間屋子,不如我先帶你去見你家人?”
聞言,林真心中頓時大喜。
從昨晚開始他就掛念著家人的處境,現(xiàn)在聽得這么一說,滿腹的擔(dān)憂頓時消散了一半。
既然寨子里沒有阻撓他與家人相見,那就代表家人安然。
在唐先生的引路下,林真等人走過了一排茅草房,來到山角處的一座獨立的木屋前。
這座木屋沒有院落,在屋子旁邊,自然生長著三棵大樹,右邊還有一排茅草房。
此時,有十來個年歲不一的小孩子正圍著木屋打轉(zhuǎn),高聲嚷嚷。
見到唐先生過來,小孩們紛紛停止了嬉鬧,一哄而散。
“都是些欠打的。“唐先生罵了一句,隨后轉(zhuǎn)頭看向林真,道:“你家人都在里面,你進去相見吧,我就不打擾了。”
“謝過唐先生。”林真微微欠身,進了木屋。
木屋不算大,但很干凈,屋內(nèi)的陳設(shè)也很簡單,一張竹椅、幾張桌凳。
一個身材纖細的婦人坐在凳上,低著頭,雙手抱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動不動的,看起來十分傷感和悲涼。
林真看著這一幕,突然鼻尖一酸,眼眶泛紅。
“母親。”林真喚了一聲,撲通一下跪在婦人跟前。
都是因為他,家人才會落到如此處境,如果不是因為他,家人們現(xiàn)在應(yīng)當(dāng)還在長河村里住著高大的宅院。
婦人聽到林真的聲音后,抬起了頭,淚水順著她的眼眶滑落,看得出,她剛才是哭過的。
“母親,阿真不孝,讓你們受苦了。”
雖然不是親生母親,但是這些年來,她對自己的關(guān)懷一直是無微不至的。
想到家人們竟然猶如被綁架一般,被匪寇帶到了這荒山野嶺,林真就心痛不已。
“阿真!”婦人猛地撲過來,一把將濕答答的林真抱住了。
“母親,我錯了,我不該逞強的,不該對失去的東西念念不忘的……。”林真張開手,回抱著婦人。
婦人哭得越發(fā)厲害了,好半晌才緩過勁兒來。
“傻孩子,這怎么能怪你......。”
陳影紅不是沒怨過林真,可她也知道,林真不是一個莽撞的少年,他既然堅持要做的事,肯定有他的考慮。
她只是沒想到,那幫人為了既得利益,竟會使些下三濫的手段,要置林真于死地。
陳影紅用力擦拭著臉上的淚痕,抬頭問道:“這兩日,你在牢里有沒有被虐待?”
“沒有。”林真用力的搖了搖頭。
不過陳影紅依然不放心,細心查探著林真身上有沒有受傷,弄得林真臉紅耳赤。
“母親,我……我長大了。”
“我知道,阿真長大了,會害羞了,我還記得你小時候,天天鬧著要我給你洗澡呢。”
陳影紅剛哭過的臉上露出了許久沒出現(xiàn)過的古怪笑容,這種笑,是她以前捉弄林真時才會有的。
“母親,我……妹妹她們呢,還有奶奶呢......?”
林真有點不知所措,連忙轉(zhuǎn)移話題。
陳影紅指了指屋里的一個小門,掩口而笑:“你妹妹們昨晚哭了好久,很晚才睡,現(xiàn)在跟你祖母還沒起床呢。”
林真這才松了一口氣,然后抬頭往陳影紅的指尖看去,正對上小翠那雙透著喜悅的目光。
這丫鬟扶著門框探出半個頭,向林真眨著眼,實在俏皮。
林真也沖她笑了笑,招手道:“小翠,你怎么瘦得眼睛都凹進去了,像個癩蛤蟆一樣,快過來讓我看看。”
小翠應(yīng)了一聲,快步來到林真身邊,福身道:“公子,老夫人和夫人還有小姐們從昨晚到現(xiàn)在還沒吃東西呢。”
陳影紅見小丫鬟大膽索食,臉色一下子拉了下來,不滿的瞪著小翠啐道:“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一點規(guī)矩都不懂,公子才剛回來呢,身上的衣服還沒換呢,哪有時間給你去弄吃的?”
小翠嚇得吐了吐舌頭,趕緊低下頭去。
林真擺了擺手,道:“沒事,我昨晚賺了不少銀錢,等下讓人去寨子里向大當(dāng)家買些吃食用度。”
這時候,里屋傳來一個略微蒼老的聲音:“阿真,你進來。”
這是祖母的聲音,帶著疲憊的氣息,少了以前的中氣十足。
林真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緒,起身快步邁進房間里。
這個小房間不大,長寬各三丈,卻擺放了三張床,兩個妹妹就在最里面的小床上熟睡。
張老太坐在靠門的這張床上,面色憔悴,眼神呆滯,看到林真后,勉強笑了笑。
林真走上前去,跪下磕了一個響頭:“奶奶,我回來了!”
“孩子,起來吧。”張老太伸手抓住林真的手臂,將他拉到自己身邊坐下。
林真坐到床邊,反握住祖母的手。
這才幾天的功夫,祖母的手就變得瘦黃而粗糙,骨頭凸顯,像是被蒸掉了水份一般。
林真的鼻子有些泛酸,哽咽著問道:“奶奶,您身子還好嗎?”
“還好,還能撐到你的孩兒出生。”張老太勉強擠出一絲笑容,繼續(xù)道:“孩子,你這幾天受苦了吧?”
“沒有,我挺好的。”林真猛搖頭。
“你這孩子,就喜歡逞強。”
“奶奶,我真沒事,是我沒照顧好家人,連累了大家。”
“你知道就好,以后可別再這么毛糙就行了。”
張老太拍拍林真的胳膊,又摸了摸他的頭頂,嘆息著說道:“奶奶還想著舍了老臉去救你的,結(jié)果你卻是……。”
卻是不聲不響的和土匪勾搭上了!
這是真的把林家往深淵里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