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信豐縣衙里,官員們又開始如往常般處理公務了,仿佛信豐城還是在朝廷轄治下一般。
心底騷動的信豐城百姓,也在幾日后漸漸平和了下來。
百姓們之所以不狂躁,是因為他們沒受到長寧軍的滋擾,生活上也如以往般沒有多大的改變。
但他們對于長寧軍的討論,卻是常常掛于嘴上,相熟之人碰面都會互相嘀咕一陣。
“聽說那長……長寧軍啊,要把縣官們的家屬都送走,也不知是要送到哪去!”
“肯定是抓去控制起來啊,不過據說縣尊的女兒被留下來了。”
“好像我們南邊的的定南縣也被攻打了,昨日有定南官員來咱縣城求援,一進縣衙就被扣押住了。”
“……哎呦,這官也太傻了,進門也不知道看看,自己送上門的,怪誰啊……”
當然,百姓們除了這些八卦外,也還會關心一下熟人,問候一下處境。
“那些叛匪有沒有去你家啊?”
“他們有沒有搶你東西啊?”
“沒有啊,他們可好了,幫我教訓了來店里鬧事的家伙。”
“可不是嗎,要不是長寧軍,昨天我就要死了……”
“那天我閨女差點被人禍害,幸好他們及時出現……”
殊不知,其中有些惡棍就是林真安排的,所以長寧軍兵丁總能在百姓遭殃時及時趕到救場。
這種事情發生了幾起后,長寧軍的風評便迅速好轉,百姓們也不再擔心自己會被長寧軍迫害。
甚至,城中還傳起一番流言,使得人們開始同情起了長寧軍的主帥。
信豐城中,一處有水渠流過的小巷邊上,幾名婦人聚在一塊,邊洗著衣裳邊聊著聽來的傳言。
傳言中的主角,便是林真。
一名胖胖的婦人神神秘秘的望了眼四周,手一揮,低聲道:“原來啊,他們的頭兒也是個官,巡檢老爺來著。”
“不是吧,既然他也是官,那為什么要來攻打我們信豐城?”另一名年輕的小媳婦似有不信,滿臉疑問的反駁:“好好的官當著不爽嗎,干嘛要造反?”
“聽我家那死鬼說,小巡檢這次帶兵來,是想找何鎮撫報仇的,是想向朝廷討要公道。”
“討什么公道,小巡檢老爺是受了什么冤屈嗎?”
“聽說啊,是何鎮撫的娘家人奸殺了他的未婚妻,好像……叫……叫張什么妹來著……”
“啊,造孽咯,這奪妻之恨可是不共戴天啊,怪不得呢……”
自以為知道了林真起兵的緣由后,百姓們都對林真的遭遇產生了同情。
有了同情心,便少了敵視,這間接的拉近了長寧軍與百姓之間的距離。
加上長寧軍不但沒有苛刻他們這群老百姓,也沒有四處搶掠,更沒有胡亂殺人,反倒維持了城中秩序。
所以,信豐城里的百姓們很快就放下了心中的畏懼,就是那些個有著一番姿色的小媳婦、女孩兒,也開始壯著膽子出門上街了。
信豐城的變化讓得林真舒心不少。
只是,有朝廷官兵進入信豐縣境的消息又讓得他的眉頭皺了起來。
不是林真畏懼朝廷官兵前來攻打,而是他現下兵力有些緊張,麾下傷兵有些多。
信豐攻城戰的損傷已經統計出來。
長寧軍戰死六十七人,傷重需退役的有一百零二人,輕傷需要休養一段時間才能歸隊的有五百一十人。
如今還能隨到隨戰的堪堪千人,其中包括進軍信豐以來充入的山匪與俘兵。
如果加上信豐城投降的近七百官兵,可戰之兵也達到了一千七。
但這七百人還沒能得到他的信任,暫時不可大用,甚至還要留下人手對他們進行監視。
這樣一算,能派去抵御來襲官兵的兵力并不多。
“主公,贛州衛兵馬駐扎在了城北四十里處的楠木峽,已經兩天沒前進了。”唐先生臉色有些凝重的捏著信報,緩緩道:“似乎,他們的兵力還在增加”。
楠木峽是信豐通往贛州府城與南安府南康縣的主要路線,有一夫當關之險。
另一條路線在縣境西北,從嶇嶺隘經過,亦是一條路出南康縣的險徑。
“我們暫時沒法兼顧城外,先按兵不動吧。”
林真沒想著主動出擊,起碼現在不會主動出擊。
他嘆了口氣,喃喃自語道:“也不知道安遠那邊如今征到了多少兵,或者,我該向凈之那邊討點兵力過來……”
實際上,林真也知道這想法不太現實。
如今贛州衛人馬遲遲不動,有可能是在與會昌方面合謀著攻他老巢,所以羊角堡方面更需有足夠的兵力來做好防備,防止官兵突襲。
而安遠新兵都是些農民出身,才被征上來沒幾日,還沒經過訓練,若是驟然上了戰場,恐怕會反過來成為累贅。
就在林真想得頭暈時,葉明歡來稟。
“山主,運糧隊到了!”
“好,來得正好!”
一千人的運糧隊,推著兩百架糧車,拖著長長的隊伍,從東面的拱日門入城。
林真站在城墻上,目送著一輛輛車子經過,直到半個時辰后,最后一輛糧車才跨過了城門。
“唐先生,清點一下這一趟運來了多少糧食。”
又是半個時辰后,數據遞了上來。
除去役夫們路上的開銷,運抵信豐的米糧有近四千石。
四千石糧食,已經足夠駐在信豐的長寧軍人馬吃上半年了。
記得當時,林真聽妹妹說已存有十四萬石米糧時,心里還沒個概念,今日被車隊的龐大所震撼到,還以為已經運來了不少,孰知這才只是庫存的百分之三。
可見,家中余下的米糧庫存是多么的恐怖。
“要是錦兒和毛縣尊還在收購糧食,那真的會米糧爛糧倉了啊!”
林真感慨之時,心里莫名其妙的生出了一絲厭戰情緒。
這是因為,他想起了和家人相處時的溫馨,讓得他嫌棄起了戰場上的殘酷。
不過,家是短時間內回不了了,戰爭的號角被再次吹響了!
十一月初九,駐在楠木峽的官兵再增兵。
據哨探回報,官兵恐怕已經集聚了三千人馬。
“贛州衛人馬不是北上勤王了嗎,怎么還能調動這么多兵馬?”
林真心里很郁悶,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但他也知道,現在不是懷疑的時候,只有打完這場仗,他才有機會弄清個究竟。
十一月十一,官兵異動,開始兵出楠木峽。
隨即,林真下達了作戰命令。
“傳令各部,準備迎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