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通貢江的護城河從城東延至城南,寬三四丈,然后又從城西匯入章江。
因為貢江水的倒逼,護城河已經水溢城中,水面漫過了腳面,城東處甚至還浸到了小腿。
林真讓人挨家挨戶通報,提醒城民,同時組織人手圍堵城中水流。
不多時,“呯呯呯”的敲門聲在贛州城內來來回回的響起,連綿不絕。
百姓們以為長寧軍是要趁著水患搶奪家中財富,所以紛紛緊閉家門。
“咚咚咚......。”
“洪災來了啊,鄉親們別把米糧放地面,記得存好水源……”
“鄉親們,有要幫忙的記得喊我們,省得遭罪了。”
“有生病的別扛著,記得告知我們,我們會去請郎中上門。”
“虔帥讓人煮了姜茶,鄉親們,誰要喝嗎……”
一聲聲吆喝,使得百姓們心底漸寬,甚至有的人家熱淚盈眶。
這些賊……不,不是,是軍爺,這些軍爺可比以前的明軍要人性多了!
撫衙里,林真安排好防洪事宜后,把雪藏了許久的南贛巡撫王之良帶到面前。
王之良自從被拘禁后整日里無所事事,也不與林真有過多的交流,就一閑人般。
“王撫軍乃新官上任,與本帥并無過節,如今……城中水患,恐會生出瘟疫,本帥擔心王撫軍不適,卻又不敢放王撫軍歸去,還請王撫軍配合,隨軍前去長寧縣暫居。”
“悉聽尊便。”
王之良想著能少遭些罪便少遭些罪,沒有反抗。
畢竟他如今是階下囚,反抗也沒用。
這一日,林真疏導贛州城,減少人口密集度,防止瘟疫發生。
他先是給程鄉賊們發了十萬兩銀勞軍費用,將他們打發回原駐地。
與程鄉賊同行的有楊義麟與謝良部,兩人共率一千七百人,押著王之良與被抄家了的贛州官吏等,前去長寧縣。
屆時,官吏入牢,軍伍休整。
而鐘啟勝部人馬已達一千二,他將領兵帶著一千三降兵到定南交給張安,再回新田駐防。
王厲臣與李明武兩人,率兵兩千五,兼著三千新兵,向西南面的南安府進發。
因為贛州城的戰果讓林真嘗到了甜頭,所以他借著疏導人員的時機,兵發南安府,想著看看南安府城能給他帶來多少收獲。
南安府三面山嶺環伺,唯中部至東面直抵南康縣一帶地勢較為平緩,而且沒有大軍駐扎,所以林真才決定拿下同為江西轄境的南安府,而不是去冒犯南面的廣東南雄府。
至此,留在贛州城的兵馬只剩約六千人。
這六千人,被林真帶領著在贛州城內防洪抗澇。
就在他巡查著水道時,一陣凄慘的孩童哭嚎聲突然傳來。
“嗚哇哇……,我娘摔跤了,你們能救救我娘嗎?嗚……。”
循著聲音望去,只見一名約七八歲的小男孩沖到了一名將官身邊,跪到水面上,抱住了將官的腿大聲哭喊。
“你娘摔跤了,能爬起來嗎?”將官問著,一把將小男孩給提了起來。
小男孩哭著搖頭:“流了好多血,爬不起來,我不能沒娘,嗚……我爹也死了,沒人能保護娘了。”
“帶路,我去看看。”
這是長寧軍接到的第一起百姓求助,而求助的小男孩在長寧軍的幫助下,幸運的救回了他的母親。
那是個臨產的婦人,幸好救助及時,不然可能會沒命。
自此之后,求助的百姓也漸漸變多了起來,便連城中富商也有相請。
也因此,百姓們對長寧軍的印象越來越好,不再畏之如虎。
程必晉如今被林真請來治理贛州府,其見了百姓的轉變,亦是稱贊不已:“虔帥治軍有方,與民共患難,日后虔帥若是有召,百姓亦是不會畏難!”
林真聽罷,笑了笑:“景云公謬贊了,我雖治軍有方,卻沒治民之策,需得景云公般高士為我解憂才行。”
“哈哈……”
在程必晉的朗笑聲中,葉明歡來到了林真身邊。
“虔帥,王六如……找到了。”
“真的?怎么找到的?”
林真聞言大喜,心頭的一絲遺憾終于沒了。
自入駐贛州城后,他就派了人去查探王六如的蹤跡,但王六如就像是蒸發了般,杳無音訊。
如今終于找到了人,林真也就認為自己完成了對王依依的承諾,自是激動。
葉明歡見林真高興,也跟著笑了起來,道:“是張潯的功勞,也就是那天救了產婦的那人,他今日帶人幫著齊家商行搬了米倉,在米倉里發現了正用米泡水吃的王六如……”
葉明歡將發現王六如的情景一一道來,林真則聽得目瞪口呆。
王六如……竟落魄如斯了?
林真本以為王六如已經很落魄了,可等他見了王六如后,才知道王六如比他想象中更加落魄,甚至是可憐!
衣服破爛,褲腳挽起,露著白皙的大毛腿。
四十來歲的人,已是頭發花白,皺紋深陷,身體佝僂著,仿佛時日不多一般。
這,哪還有昔日的光彩?
“王知縣,你怎變成這副模樣了?”林真扶住王六如,為他挺了挺腰。
王六如看了林真半晌,忽然間一把抓住林真的手,狠狠的道:“是你……都是你,你這惡狗,你把我家依依怎么了,快說啊,你這惡狗......”
王六如說話間,雙目赤紅,牙齒咬得咯吱響。
“呃,王知縣,請注意你的言辭,你女兒現在很好,她在長寧縣等你呢。”
“呸,你告訴我,你是不是把她糟蹋了,你是不是把她當畜牲了……”
自從姚璽與劉寰拿他女兒說事起,他就經常會幻想出女兒被糟蹋后的場面,想到那些女子不被當人的慘狀,繼而令得他總是夢見女兒凄厲的尖叫。
林真只覺得莫名其妙,吼道:“王六如,你是不是腦袋進屎了,你女兒現在還是黃花大閨女呢,你說我怎么把她當畜牲了?啊?”
王六如聽得林真的話語,愣怔了半晌,突然松開林真,撲倒在地大哭起來:“不......不可能......”
或許是經過這通發泄,王六如終于恢復了清醒,重新振作了起來。
幾天后,他竟是敢向林真討要官職了。
“我女兒必定是壞在你手上了,若你還有些良心,便讓我當長寧知縣吧!”
“長寧知縣?”
林真眉頭一皺,猶豫了許久。
他本是想讓藍金檀接手長寧知縣的,不過王六如想接手也行,藍金檀另做安排便是。
但王六如必須得經過考核才能上任!
至于毛克陽,如今雖是掛著長寧知縣的頭銜,實際上卻已像是布政使般的存在,能夠給其他知縣下達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