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國臣尷尬拱手，對曰：“殿下有所不知，戶部的每筆開支，年初就定了計劃，什么時候撥付，恐怕由不得我們...”

“什么意思？”朱載坱往前靠了靠。

“咳咳...意思是時間到了，戶部就會主動撥付，沒有主動催討的先例...”楊國臣暗忖順王是怎么教的？這么淺顯的道理，居然需要老夫提點？

朱載坱皺起眉頭，連忙追問：“那本王的歲祿，計劃什么時候撥？”

“老臣原供職清吏司，殿下的歲祿歸廩祿司。”楊國臣打完‘太極’，見朱載坱臉色不好，便調轉話明知故問：“戶部預支的一千五百兩也不少，殿下何意如此急切...”

朱載坱虛起眼睛，淡淡回答：“本王買書耗費頗多，以致府上有些銀兩短缺，楊右史沒聽說么？你得幫本王分憂。”

“殿下年幼不懂持家，老臣既然出身戶部，以后定當鞠躬盡瘁，幫殿下把控好收支，現在剛開府要厲行節約，不必要的支出得盡量節省，其實這就好比過日子...”楊國臣嘮叨一大堆，完全沒說到朱載坱的心坎上。

“您先等一等...”朱載坱此時如悟空被唐僧折磨，連忙打斷對方追問：“以后的事，以后再說，眼前的困難先解決，楊右史曾是戶部員外郎，部里總還有些人情在，你得幫本王疏通疏通，想辦法把歲祿提前撥了。”

“人走茶涼，哪有人情在...”楊國臣直搖頭。

朱載坱見老頭油鹽不進，突然臉色一變，略帶威脅地說：“眼下王府困難，若戶部再不撥銀，就快揭不開鍋了，長史司所用紙墨筆硯，府官中午的膳食和茶湯，怕也無力支撐...”

楊國臣毫不動容，似乎早有準備一樣，只見他輕輕頷首，“我等既供職王府，那也只能共克時難，紙墨筆硯可在外賒借，至于中午的膳食和茶湯，老臣會號召同僚們，早晚在家吃飽喝足些，盡量不給王府添麻煩...”

我尼瑪，朱載坱差點沒忍住口吐芬芳。

楊國臣軟硬都不吃，不虧是部堂出身的老油條，朱載坱隨即板著苦瓜臉，嘆了口氣問：“大可不必過成這樣，您給本王出出主意？”

“殿下，老臣只是清吏司的員外郎，不像郭郎中是司中正職，您不妨請教請教他？或許他有什么好辦法。”楊國臣一本正經的回答。

好嘛，你把皮球踢給了郭可鳴。

朱載坱與楊國臣，無奈地客套了兩句，便讓對方自己去忙。

此時左長史郭可鳴，正在前院西側配樓，給下屬們安排辦公場地，楊國臣前腳剛進屋，熊仲麟后腳就來了。

“郭左史，殿下有請。”

郭可鳴與楊國臣對視一眼，然后微微點頭回應：“公公先去，我交待幾句就來。”

少頃，郭可鳴來到正殿拜見。

朱載坱省了與楊國臣的客套話，直接開門見山道出自己的目的。

郭可鳴捋著胡須，皺眉回答道：“沒想到王府這般困難，老臣剛才思得上中下三策，請殿下自行奪之。”

“郭左史，快快講來。”

朱載坱喜歡能干活的人，所以對郭可鳴生出好感，同樣都是戶部司級官員，郭可鳴工部正五品郎中，果然比從五品楊國臣高點，最起碼人家真給出主意。

郭可鳴緩緩說道：“上策其實最簡單，殿下自幼體弱，飲食、醫藥開銷都大些，可向懿妃娘娘求援，臣以為娘娘定不會坐視不理。”

朱載坱微微點頭，心說可以找母妃資助，但她管著一宮的用度，又不是父皇的寵妃，必然也拿不出太多，所以不是很認可這上策，于是揮手示意繼續。

“中策則以王府的名義，找京城的錢莊借些來周轉，亦或者找隔壁裕王、景王...”郭可鳴邊說邊看朱載坱臉色。

朱載坱打斷道：“打住，借就不必了，莫不是還要付利錢？下策呢？”

“找錢莊籌借，肯定要付利錢，但裕王、景王估計不會，如果他們愿意出借的話，下策就比較簡單了，您買了七百余冊書籍，一時半會也讀不完，何不找店家退一部分？哪怕折些價都是可以的...”

郭可鳴見朱載坱默然不語，又補充：“無論上中下三策，籌來的銀兩都不會太多，最好有計劃的開支，楊右史原來供職戶部，他會好好替您打理資產，以后必不會出現捉襟見肘的情況。”

朱載坱不說話，是因為三策中除了上策，其余兩策都是丟人之舉，他是決計不會答應的，聽郭可鳴的意思，自己從外面籌來的錢，得交給楊國臣那老家伙打理？豈有此理。

“真不能找戶部催嗎？”朱載坱還是在打年薪的主意。

“楊右史應該匯報過，戶部每月的支出都有定額，強行去催的話，不一定拿到不說，恐對以后歲祿支取還有影響...”

郭可鳴言盡于此，意思你是親王不假，但部堂那些官員也不是吃素的，找幾個難纏的小鬼拖延，推遲幾個月幾年發歲祿，也不是不可能。

朱載坱皺起眉頭，輕輕敲擊桌案不說話，一副想不通的樣子。

郭可鳴見狀暗忖，你只是個廢物皇子，別把自己看太重要，居然還打歲祿的主意，那就是陛下在敲打你。

“殿下，剛才所獻三策，可以同時執行，也可單用一策，如果沒有別的事，老臣就去忙了。”郭可鳴拱手請辭。

朱載坱敲案的手，突然捏成了拳頭：“本王若一定要找戶部...”

“殿下切莫如此。”郭可鳴直擺手，隨后嘆了口氣說道：“有句話，老臣想了很久，還是決定告訴您...”

“嗯？”

“因為年初預支了銀兩，殿下與裕王、景王你們半年都在諸王館讀書，所以大家今年的歲祿，可能不會再補發，也就是戶部明年初才會列計劃...”

朱載坱聽得目瞪口呆，原本坐著的他直接站了起來，心說這擺明在針對自己，于是激動地問：“這么大的事，剛才楊國臣沒提，郭左史從何得知？”

“楊右史不知也正常，昨天在工部交接的時候，嚴侍郎與老臣聊了很久，也是無意中聽他說起...”

朱載坱直接懵圈，工部右侍郎嚴世藩的話，那不就是嚴嵩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