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開我。”宋芷瀾冷淡的眼神看向男人抓著自己手腕的手。

不過顧斯珵似乎并不打算聽她的話，就那么安靜沉默地與她對視著，兩人似是在進行著無聲的對抗。

顧斯珵眼見著宋芷瀾的神情從最初的淡漠冷凝最后一點點變成了厭惡和排斥，他只覺心尖刺痛了一瞬，然后下一秒便下意識松開了手。

宋芷瀾就像是在躲著什么洪水猛獸一樣迅速收回了自己的手，似是極為嫌棄跟顧斯珵的肢體接觸。

男人垂下了眼，很好地遮掩好了自己眼神瞬間的黯淡。氣氛沉默幾秒后他便重新抬起臉，臉上是一貫的從容表情。只見他姿態閑適地坐回了自己的座位，絲毫不嫌棄地拿起了之前煬煬用過的餐具，扒拉過煬煬沒吃完的餐食，開始一口口吃著。

吃飯間隙他還不忘抬頭看一眼對面的宋芷瀾，眼神瞟過宋芷瀾面前基本沒怎么動過的飯菜，淡道：“光顧著喂煬煬了，你也沒怎么吃，坐下來吃點兒吧。”

頓了頓他又像是自嘲一般笑了笑：“我知道你不想看見我，但未來我們還要共事很長一段時間，稍微忍一忍吧，我這張令你討厭的臉還要一直在你面前晃悠。”

宋芷瀾：“……”

顧斯珵：“坐下來吧，餓壞了你自己犯不上。”

宋芷瀾確實從心里不喜歡跟顧斯珵靠得太近，尤其是處在這種詭異的氣氛中。就好像……這五年多發生的事情都是假的一樣，他竟然還能像五年前一樣用這種輕松自在的語氣跟她說話。

這讓她覺得他們之間的恩怨糾葛以及那些血海深仇都是一場笑話。

宋芷瀾垂在身側的手一點點緊握成拳，深黑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看著低頭吃飯的男人。

察覺到對面的椅子重新有人坐了下來，顧斯珵自己可能都沒發現他的嘴角不自覺彎了起來。

宋芷瀾在安靜吃飯的時候便在心里想：還有一場硬仗要打，她確實不能現在就認慫。

在這一點上不得不說顧斯珵說得對，她還要面對他很長一段時間，學會忍耐或許也是一門必修課。

兩人這樣沉默對坐了一會兒后辦公室的門又被人敲了敲。

“進。”宋芷瀾應道。

開門的是章易，身邊還跟著個小尾巴——煬煬。

章易手里端著一份熱騰騰的新飯菜，是給顧斯珵拿的。

“顧總，您的午飯。”

顧斯珵放下手里的筷子，將面前吃得干干凈凈的餐盒推到了一邊，用下巴指了下面前空出來的地方：“放這兒吧。”

章易細心地給顧斯珵把飯菜以及餐具布好后便帶著小家伙出去了。

“乖點兒，想要什么就跟你章叔叔說。”顧斯珵對著兒子小小的背影淡聲道。

“嗯。”小家伙沖自己爸爸點點頭，然后便跟著章易出去了。

辦公室的門在身后關上后，章易臉上拘謹緊張的神情松懈了幾分，與之伴隨而生出的是溫和的神色。他低下頭看向站在自己腿邊模樣乖巧的小人兒，聲音也柔和了幾分：“小少爺，你想玩兒點什么嗎？還是想看動畫片？”

煬煬抬起臉看向章易，不符合年齡的成熟表情讓人看了只想笑。他并沒有接茬，而是眼神認真地看著章易：“章叔叔，瀾瀾是不是我的媽媽？”

章易臉上的溫柔笑容一僵。

孩子的臉上并沒有什么多余的表情，那副鎮定自若的模樣與他的父親簡直是一模一樣。

章易略顯緊張地做了個吞咽的動作：“你……為什么會這樣問啊？”

小孩子并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慢慢垂下了眼眸，長長的睫毛眨了兩下。

“我看見過媽媽的照片。”

孩子稚嫩的聲音聽起來軟糯糯的，但對于章易來說無異于一記重拳捶在了心口。

煬煬抬起小臉，沖章易笑了下：“我在爸爸書桌上一本書的書頁里看見過夾在里面的照片，是瀾瀾的。”

“章叔叔，你可別跟爸爸說啊。”

***

安靜的辦公室里除了空調運轉的呼呼聲便是兩人碗筷磕碰的清脆聲。

宋芷瀾本來是有一點餓的，但面對著一個自己并不想看見的人，再好的胃口也會被影響。所以她只吃了幾口便把筷子放下了。

“飽了？”男人將自己餐盤里最后一口飯送進嘴里后看了眼她。

宋芷瀾抽了一張抽紙擦了擦嘴，“嗯”了一聲。

男人眉角微挑，推開自己空了的餐盤，神情自然地拉過宋芷瀾吃剩的飯，拿起筷子就要開動。

宋芷瀾怔了一瞬，然后便迅速伸手抓住他的手腕阻止住他的動作：“你干什么？”

“吃飯啊。”

宋芷瀾的眉頭皺得緊緊的，緊抿的嘴唇泄露了她此刻的內心活動。

“顧斯珵，你到底想干什么？你要是真那么餓就叫章易再給你打一份兒，吃我的算什么意思？”

“我們更親密的事兒都做了，只是吃你的飯而已，以前又不是沒做過。”

“夠了，你閉嘴！”宋芷瀾的神情冷了下來。

“好，你不喜歡我就不提了。”

宋芷瀾沉默地看著他，想從他那雙鎮定沉黑的眼眸中看出些什么，但最后還是一無所獲。

顧斯珵如果不提起以前，宋芷瀾都快要忘了，以前……顧斯珵確實吃過她的剩飯，但也只有一次。

還是在他們之間發生婚變的前夕。

顧斯珵何等尊貴？從小就是嬌生慣養的富家大少爺，吃穿用度一向都是最頂級最好的，根本就不屑于做這種吃別人剩飯的事兒。所以他們的三年婚姻都不曾發生過這種對于普通小情侶來說再正常不過的行為。

但是后來，隨著他們相識相知，并且在一日一日的相處中，彼此之間的感情似乎發生了一點點改變。而他們之間的親密度如果可以度量的話，那么在婚變前夕，大概能到97%吧？

那天他們在一家新開的江景餐廳吃飯，宋芷瀾胃口小，大塊的頂級牛排都剩了。她心中覺得可惜，沒想到的卻是下一秒男人就自然地拿過去一塊塊吃掉了。他似乎一點兒都不嫌棄那是她吃剩的，好像……已經習慣并且也悅納了他們之間這種不同于尋常的親密。

顧斯珵的這一行為，在那一刻被宋芷瀾看作是他們感情真正發生質變的標志，她以為她未來的婚姻生活會越來越好……

然后，韓珈便離婚了。

宋芷瀾并沒有松開緊緊抓著顧斯珵手腕的手，她很排斥也很抗拒看見這一幕重新上演。這讓她覺得惡心，甚至……覺得恨。

不只是恨顧斯珵、恨韓珈，更是……恨那個被情愛迷了眼腦子愚蠢的自己。

“顧斯珵，為什么？”

男人臉上輕佻的笑意淡下去幾分。

宋芷瀾眼眶微紅，直直地看向他：“我自問從沒有對不起你，你憑什么……要這樣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