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章易已經不像當年宋芷瀾剛見他時那樣年輕稚嫩了。雖然他一直都很靦腆也很規矩，但比起那時的青澀，現在的章易已經是一個成熟的男人了，是一個能夠獨當一面幫助顧斯珵分憂解難的職業秘書了。

他的成長，宋芷瀾一直是看在眼里的。

其實她忽然把章易留下來聊天也并沒有什么別的意圖，她單純就想跟他隨便聊聊。不過看章易那個緊張拘謹的模樣，倒沒有她的心態這么輕松。

“是，差不多快十年了。”章易點頭。

“那你也算是顧斯珵的左膀右臂了。”宋芷瀾笑道，“要是在古代，你可就是大丞相一樣的人物了。”

“沒有沒有。”章易靦腆地笑，“您……太會開玩笑了。”

宋芷瀾失笑：“其實我這么說倒也沒有夸大的成分。你們顧總在工作這一方面的態度還是非常嚴謹的，用人從來都不看背景不看私人關系，憑的完全就是工作能力。所以你能在他身邊做這么多年，這足以證明你的工作能力。”

“您過獎了。”章易抿著嘴唇微微笑著，“這些都是我分內的工作，我只是盡力做好我的工作，幫顧總解決大小問題。”

宋芷瀾挑眉：“所以說你是一個敬業的秘書，一般的秘書可沒有你這個覺悟。”

章易雖有些拘謹，但也架不住宋芷瀾的熱情和開朗。這五年來的生活歷練，宋芷瀾別的沒學會，光是怎么與人談話聊天卻是在肖奕弘的引領下練得爐火純青。而對待一個像章易這樣不善言辭的人，她更是不在話下。

因而他們不過是聊了十來分鐘，章易便就已經從最開始的無所適從而慢慢變得放松舒緩了。

“其實能在顧總身邊工作也是我的榮幸。跟著顧總我不僅能快速成長，學到很多有用的東西，最重要的是也能開闊眼界。并且……顧總對待下屬也都挺不錯的，很慷慨。所以其實在世嘉工作的這將近十年的時間，我是很珍惜的，也很知足。”

宋芷瀾贊同地點了點頭：“顧斯珵輕易不會去信任誰，但你能這么得他的重用，想必一定是被他所信任的。”

聞言章易臉上的神情不自然了一瞬，然后便垂下了眼眸，沉默了下來。

他們聊著聊著，時間便過去了差不多有半個小時。而這個時候剛從審批局回來的顧斯珵也推開了辦公室的門。

見他們一家三口湊在一起了，章易便很懂禮數地離開了，把空間留給他們一家人。

“你跟章特助聊什么呢？”顧斯珵自然地走上前，將兒子抱了過來，讓宋芷瀾暫時解放一下略有些酸痛的手臂，“我看你們聊得還挺開心的。”

宋芷瀾本來正在揉捏自己的胳膊，聞言手上的動作不由得停頓了一下。她抬起眼看向顧斯珵，笑了下：“你在試探什么？”

顧斯珵眉毛微微一挑，故作自然道：“有嗎？我沒有試探什么啊。”

宋芷瀾撇了下嘴：“噢，好吧。”

見宋芷瀾真的不再繼續問下去了，顧斯珵反倒開始抓心撓肝了。然而他這個人向來不怎么會花言巧語，所以別看他平時冷若冰霜的，但這種高冷其實大多數時候是為了掩蓋他不會說話這個缺點的。顧斯珵還想繼續問，可話說到這個份兒上他又不知道要怎么開口了。于是他便只能干看著宋芷瀾云淡風輕的臉，憋得五官都要扭曲了。

煬煬摟著爸爸的脖子，捂著小嘴笑嘻嘻地看著自己的媽媽，嫩生嫩氣道：“媽媽，爸爸是想問你為什么和章叔叔這么親近了。他吃醋啦嘻嘻嘻……”

孩子的天真話語倒是一下子戳破了顧斯珵隱秘的心思，他略顯惱怒地瞪了兒子一眼。然后煬煬便趕緊跑回了媽媽的懷里，仍是笑著看著爸爸。這么小的小人兒，眼中竟然也會有揶揄這種神色。

宋芷瀾快要被自己兒子逗笑了，她摟著孩子軟軟乎乎的身體，斜眼看向顧斯珵，故作不知道：“哦？果真是像煬煬這樣說的嗎？”

顧斯珵頗有些尷尬地摸了摸鼻子，也不好意思看宋芷瀾那雙似乎能夠洞悉一切的眼睛，聲音略低了幾分道：“我就是好奇，又沒有別的意思……你別聽這小屁孩兒瞎說。”

煬煬躲在媽媽的懷里，就像是靠著自己的靠山一樣，頗有些肆無忌憚起來。他聽了爸爸的說辭，笑瞇瞇地還跟顧斯珵擺了個鬼臉，氣得顧斯珵恨不得給這個臭小子撈過來照著小屁股拍幾下。然而不得不說的是，他確實是找了一個好靠山，連他都惹不起……

于是他只能略顯憋屈地瞅著小鬼沖他吐舌頭。

宋芷瀾笑著摸了摸孩子的小腦袋，因為他的調皮又捏了捏他的臉，溫柔地說道：“別氣你爸爸了。”

煬煬這才停止了自己的作死行為。

宋芷瀾看向顧斯珵，淡道：“我就是跟章特助閑聊幾句，看給你緊張得……”

顧斯珵也知道自己今天有點兒丟人了，于是便想著趕緊把這篇兒翻過去。于是他含糊了幾句后便立刻轉移話題：“到午餐時間了，你們餓沒餓？要不要去吃點兒東西？”

***

顧斯珵帶他們母子倆來到了一個韓餐館。準確說這地方不是顧斯珵提議的，而是宋芷瀾直接給他甩過去一個地址鏈接，讓他開車帶他們去的。

顧斯珵這人在生活的方方面面都很講究，就連吃飯的地方也都是非高級餐廳不去的。只是宋芷瀾實在是不喜歡高級餐廳里那種看似奢華實則壓抑的環境。平時倒也還好，今天帶著孩子，她便想去一個環境舒適氛圍輕松的地方。

索性這父子倆誰也沒有反對，于是他們三個人最后便坐在了這家韓餐館里。

他們剛坐下點完餐不一會兒，餐前小菜便陸陸續續上來了。而就在他們等餐的這個時間內，宋芷瀾放在桌面上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宋芷瀾看著上面的陌生號碼，遲疑了片刻才決定給接起來：“喂？您好？”

“是我。”電話里是一個年輕男人的聲音，聽起來似乎還有些氣喘，“Sean。”

宋芷瀾不自覺睜大了眼睛，略有些驚訝：“奕安？你怎么會這個時候給我打電話？……還有，這個號碼是誰的啊？”

“嗯……這就說來話長了。總之，我剛下飛機，已經回華國了。你……有空嗎？我想見你一面。”

宋芷瀾忽然沉默了。她沒有忘記在這之前肖奕弘親口說他要訂婚了，而在這個緊要關頭他毫無預兆地回了華國并且還要來找她……

宋芷瀾握著手機陷入沉默，久久沒有回答對方的問題。

而坐在宋芷瀾對面的顧斯珵，早在聽見“肖奕安”的名字的一瞬間，整個人便僵硬了。他的臉色不是特別好看，抬起一雙沉黑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看著宋芷瀾，似乎……在等待著她的答案。

她是要留下來繼續與他們爺倆兒吃飯，還是……拋下他們去見肖奕安？他想知道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