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誰也沒想到這頓家宴最后會以如此狼狽的方式收場，只有操縱了這一切的宋芷瀾反應平平，吃飽喝足后帶著煬煬和顧斯珵離開了。

宋家的人此時都已經沒有精力去應付她了，尤其是那對母女。一個捂臉低聲哭泣，一個沉默地坐著滿臉陰沉。只有宋斌還記著他的女兒和外孫，在他們離開的時候強迫自己壓下那些戾氣，擺出一副僵硬的慈愛面孔，跟他最為歉疚的女兒和最視若珍寶的外孫說了再見。

他們三人離開了宋家。

早在客廳里看動畫片的時候煬煬就已經困得直打盹了，這會兒被抱到了車上很快就睡著了。宋芷瀾將他安頓在后車座上并給蓋好毯子后便回到了副駕駛，顧斯珵見她安全帶系好后便將車子駛了出去。

路上的時候車廂里很沉默，靜謐得讓顧斯珵有種喘不上來氣的感覺。

他想起來宋家的路上他隨口說了句“要不要買點兒禮品帶去？”，而當時宋芷瀾的表情便很微妙，她只是似笑非笑道：“不用，有另外一份‘禮品’在等著他們。”

那時候他便知道此行不簡單，卻是沒想到宋芷瀾為他們準備的會是這樣一份“大禮”。

宋芷瀾那張精致漂亮的臉上沒什么表情，就只是懶懶地靠在座椅里側著臉看著車窗外快速倒退的夜景，似是有些疲憊。

顧斯珵斟酌了很久，終于在等待信號燈的時候開口問道：“這一切，都是你計劃好的嗎？”

宋芷瀾聞言沒有任何動作，仍是看著車窗外，淡道：“嗯，你不是知道嗎？”

顧斯珵一噎，竟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話。他確實是知道的，因為那個司機就是宋芷瀾讓他安排進去的。只是他并沒有想到宋芷瀾計劃的會是這樣一個……說不好聽的話有些下三濫的招數。他以為她安排那個人是想監視白麗英或者宋家的誰，甚或是做一些更為過分的事，比如……見血之類的。他顧斯珵并不是什么良善之人，所以他也不覺得宋芷瀾這樣做有什么過分的。

如果放在他身上，有人這樣欺辱他的母親，這樣惡意對待他，他想那個人他可能早就給他送上天堂了。

他會意外不是因為宋芷瀾做了陷害白麗英的事兒，而是意外于她會想出這樣一個齷齪的點子。

或許他早就應該接受一個事實：宋芷瀾早就不是曾經的宋芷瀾了，那個溫柔良善、嫻靜美好的宋芷瀾早就已經被他親手殺死。所以宋芷瀾會變成現在這樣，他有著脫不開的關系。

信號燈由紅轉綠，顧斯珵的車子便又重新啟動。

因為孩子已經睡熟了，所以兩人便也沒什么避諱。顧斯珵沉默了很長時間才說道：“這種臟事兒，以后交給我就好，你不必親自動手。”

宋芷瀾挑起了一邊的眉毛，勾著唇角看向顧斯珵。她維持這個姿勢差不多有半分鐘，在顧斯珵緊張得喉結上下滑動的時候才笑道：

“你覺得這事兒臟？嫌棄我了？”

“瞎說！”顧斯珵立刻道，“你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宋芷瀾嘲諷一笑，輕嘆一聲說道：“無所謂。不管你是怎么想的，這件事我必須要親手做。你或許會覺得我心狠手辣，也可能會認為我沒有底線，但你不要忘了我母親是怎么死的。我不過是讓白麗英將我母親經歷過的事情重新經歷一遍而已。這叫什么來著？哦對，叫以眼還眼，以牙還牙?！?

說到這里宋芷瀾還俏皮地笑了一下，露出了側邊的小虎牙。只是沒有人會覺得她是可愛的，這種屬于勝利者的笑容讓她化身一條美艷的毒蛇，只會讓人不寒而栗。

這個樣子的宋芷瀾對于顧斯珵來說是完全陌生的，他的心中一方面覺得不舒服，可另一方面又被她這樣的一面而深深吸引著。

他沒忍住伸出手捏了一下宋芷瀾的臉，寵溺道：“你啊……你就不怕那個司機反咬你一口嗎？真是膽子大。”

宋芷瀾笑得嘲諷：“放心，他不敢的。他有把柄在我手里。再說了，就算是為了錢，他也會守口如瓶的?！?

“是你讓他把視頻和照片傳播出去的？”

宋芷瀾點頭：“嗯。他在涼城玩咖群里還是挺有名氣的，并且也在很多五百人的大群里，我相信他的傳播力量可能比一些小自媒體還要厲害。我要做的就是讓白麗英一輩子翻不了身，要宋家所有人一輩子都抬不起頭，就當是……給我媽賠罪了?！?

“宋斌說的公司論壇上的，也是你找人發的？”

宋芷瀾聳了下肩：“那我就不清楚了?；蛟S是哪位好心人偶然看見了自己發的吧？不過不得不說，這一行為也算是正中我下懷了。”

邪惡的宋芷瀾有一種說不出的吸引力，顧斯珵竟覺得這樣的她頑皮又可愛，心里癢癢的。

“那那個司機呢？現在人在哪？”

“我給了他一筆錢讓他跑了。畢竟犯下這種事兒，宋斌是不會放過他的。不過……這筆錢也就夠他支撐一個禮拜的，沒幾天他還是會回來的?！?

顧斯珵皺眉：“靠譜嗎？他會不會對你產生威脅？”

畢竟顧斯珵跟各種三教九流都有接觸，也深知這種人是最沒有契約精神的。今日他能夠為了利益幫宋芷瀾，誰知道明日會不會突然翻臉？他怕他會傷害到宋芷瀾。

“我說了，他有把柄在我手上?！彼诬茷懙谋砬槿允堑?，但是語氣卻是自信的。

“什么把柄？”

宋芷瀾挑了下眉，斜過眼看他，沉默片刻才說道：“別看他是個爛人，但也是有底線的。他家里人都不知道他是這副德行，還以為他在大城市是做白領的。他呢，有一個感情特別好的表妹，比親兄妹還要親。而不巧的是，他的這個表妹我還恰巧認識。如果他敢做任何威脅我的事兒，我就會把他這些光榮歷史捅給他表妹。要知道，他在外面還欠著兩百多萬的賭債，讓人知道他在涼城還有個表妹，那他表妹以后可就沒有安生日子了?！?

顧斯珵總覺得宋芷瀾并沒有跟他完全說實話，可是他又已經養成了尊重宋芷瀾的習慣，只要她不愿意說，他就不多問。

車子駛進景灣別墅后顧斯珵率先打開后車門將熟睡的煬煬抱了出來?；氐絼e墅里后他們先是把煬煬安頓好了才開始換衣洗漱。

洗完澡后宋芷瀾并沒有立刻回房間睡覺，而是跑到了二樓的陽臺坐在藤椅上看著外面園區的風景。面前的玻璃茶幾上有一壺冒著熱氣的花茶，茶壺旁還有一個U盤和一只手機。就這樣待了有一會兒她才拿起那枚U盤，細細端詳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沉默片刻，她放下U盤拿起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

那邊很快就接起來了，還不等對面說話宋芷瀾便率先開腔：“二十多年前的案子想要重新翻出來，需要哪些程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