匯演當(dāng)天，林申一早就安排自己的學(xué)員穿戴好全套服裝，為了美觀還戴上了白手套

他雖然當(dāng)了兵，但是從小大院里培養(yǎng)出來的少爺脾氣一點沒變，不做則已，做就要做最好的，今天就是奔著獎狀去的

林家的爺們兒，不管是什么時候，都得是人群中最出彩的那個

林申正和副排長安排著事情，眼睛余光瞥見穿戴好衣服的某人，眼睛一亮，等副排長走遠了之后就迎上去，由衷夸贊：

“說真的，你有機會真該演一部軍旅題材的電視劇電影什么的，軍裝穿在你身上是真亮堂”

他用的是江城的方言說的最后一句

“借你吉言了，要有那個機會我一定努力” 顧以沫說著，低頭去調(diào)整腰帶，平時訓(xùn)練的時候是不系這玩意的，但是今天走方陣，所有標(biāo)兵都要系腰帶

不過顧以沫嚴重懷疑這玩意是為了掩飾軍訓(xùn)服太肥不合身的事實而存在的

“卓雅，你過來幫我一下行嗎？” 顧以沫自己弄不好，開始呼叫救兵

趁著孫卓雅幫顧以沫弄腰帶的空當(dāng)，林申俯下身端詳顧以沫的臉：“呦，今天還化妝了？”

顧以沫今天不是素面朝天，而是上了粉底，還畫了眉毛和自然色號的口紅，整個人在深色軍訓(xùn)服的襯托下看起來唇紅齒白的，其他人像是來展示軍訓(xùn)成果的，她像是從軍隊文工團里不小心跑丟的，在人群中看起來格外顯眼

“頭也洗了，畢竟今天要上鏡頭” 顧以沫道她已經(jīng)借著軍訓(xùn)出汗的原因兩三天沒正經(jīng)洗頭了，正沉浸在這種懶到廢柴的快樂里，就被現(xiàn)實潑了一頭水

說實話她對自己的素顏還是有自信的，不過這次被拍很可能要被傳到網(wǎng)上去，素顏再優(yōu)越也得重視打光問題，熬夜刷手機搞出來的黑眼圈什么的可沒地方躲

最怕被有心人說什么臉色不好心情差之類的，到時候解釋也解釋不明白，角度一不合適還得被人質(zhì)疑是不是去整容了

別問，問就是經(jīng)驗談

為了避免上述情況，還是好好搞一搞個人形象吧

孫卓雅已經(jīng)幫她弄好腰帶，聞言翻了一個雅致的白眼：“你還好意思說，堂堂一個女明星劉海油得都成條形碼了”

顧以沫：“……”這話熊孩子可不愛聽了

她負責(zé)打一棒子，謝冰冰負責(zé)給那個甜棗，連忙安慰道：“油成二維碼也美，咱們沫沫依然是光鮮亮麗的女明星，人間尤物！”

林申：……人間油物？這真的是在夸她嗎？

還是他年紀真的大了，跟不上現(xiàn)在年輕女孩的思維

顧以沫倒是沒聽出謝冰冰話里的歧義，問道：“易熙人呢？”

“看臺上呢，放心好了” 謝冰冰自己忙活完身上那些零零碎碎的，又跑過來幫顧以沫搞，她的可要復(fù)雜多了：

“就算那些攝像機再怎么拍你的死亡角度，有咱們熙姐在、照樣用路人視角還你一個清白”

她說這話時似乎還開著微信語音，話音剛落就從手機里傳來易熙的回復(fù)：

“有我在，妥兒！”

林申一個沒忍住，笑出聲來：“你們關(guān)系真好！”

他從小就是顏狗阮妍希也承認的帥哥，笑起來更是明快爽朗，離他比較近的謝冰冰直接被他一笑給晃了眼，半天沒回過神來

顧以沫鬧心地看著他：“關(guān)系是挺好的，如果沒有某人凌晨揪著我不放陪她看鬼片就更好了”

孫卓雅：“還是H國拍的”

“嗯？” 林申順著她們兩個的目光，看向還在懵逼狀態(tài)的謝冰冰

“嗐，我那不是害怕嘛，人多一吵吵就不恐怖了” 謝冰冰回過神來，也不尷尬，大大咧咧地道“我老家的二人轉(zhuǎn)是一個道理，人多熱鬧”

孫卓雅吐槽：“你說的前后兩件事有什么關(guān)系？”

林申又一次被她們之間的斗嘴給逗笑，感覺好像看到了自己在滇南那邊和戰(zhàn)友們插科打諢的日子，真心實意地對顧以沫道：“你朋友挺好玩的”

他曾經(jīng)也有很多這樣的兄弟朋友

只可惜，現(xiàn)在他們都已經(jīng)不在了

顧以沫看了他一眼，道：“你以后也會有的”

她沒有多說什么，林申卻莫名感覺到好像被窺探到了心中的某個角落，擦擦鼻子，笑了：“也是”

沒有人能永遠是個嬌縱不知愁的孩子，所謂的成長、一定是發(fā)生在某些失去之后，那些曾經(jīng)陪他走過一程的人，如今也仍然活在他心里，要和他一起走向今后漫漫幾十年的人生路

烈日當(dāng)空，艷陽高照，九月中旬的帝都上午十點天藍如洗，明亮得刺眼

“齊步——走！”

方陣入場，青年教官聲音洪亮，大一新生們步伐整齊有力，最惹眼的，還要屬站在最前面舉旗子的標(biāo)兵

陽光照射下，女孩的皮膚雪白，黑亮的頭發(fā)束成馬尾垂在腦后，眉目清晰而明朗，精致卻不纖弱，像一桿清瘦卻挺拔的竹，站在最前面撐起了一股精氣神，讓人看之一振

整一個操場，不知道有多少臺攝像機對著她，易熙舉著單反也是其中之一

從她這個角度看過去，可以看見顧以沫尖尖的下顎和精致的鼻梁，在按下快門的那個瞬間，她突然就理解了為什么常有作者詩人說‘年少不要遇見太驚艷的人’

有些人是會發(fā)光的，盡管在他們自己看來和別人沒有什么不同，但他們就是有一種神奇的魔力，讓人不由自主地認為他們就是特別的

好像世界也可以被他們改變一樣

匯演結(jié)束之后，顧以沫正打算和孫卓雅他們一個一起去食堂吃飯，結(jié)果被林申叫住了：“顧以沫，你看誰來了？”

顧以沫應(yīng)聲回頭，眼睛一亮：“夏爺爺！您怎么在這？”

她示意易熙她們先走，自己迎過去

“我來帝都這邊辦點事，正好聽小申說你在軍訓(xùn)，就過來湊湊熱鬧” 夏海昌笑瞇瞇地，雖然頭發(fā)比幾年前白了不少，人卻依然精神：

“今天咱們小以沫可真是威風(fēng)！”

他贊道

被林申夸的時候顧以沫可以面不改色地回話，但是換成夏導(dǎo)她就有點不好意思了：“都是林申……呃，林申哥哥交的好”

林申翻了個白眼，以為改口快他就聽不見了？長這么大哪里聽她叫過自己一聲哥哥，小學(xué)那會一個眼神都懶得甩他

真是個裝乖小能手！

夏海昌笑：“嗐，這小子幾斤幾兩重我能不知道？別給他臉上貼金了”

林申：【感覺有被傷害到.jpg】

“對了，我看你今天的表現(xiàn)，覺得有個角色很適合你，你要不要試試？”

“呃……” 顧以沫眨眨眼：“這算是走后門嘛？”

“不算” 夏海昌笑呵呵地：“我也是幫我一個老朋友問問看，到時候要不要你還得看她自己的”

顧以沫面露難色：“對不起夏爺爺，我想專注學(xué)業(yè)，兩三年內(nèi)都不準(zhǔn)備拍戲了”

“這事我聽老張說過了” 夏海昌慈祥道：“不著急，現(xiàn)在還在寫劇本呢，這次我那個老朋友準(zhǔn)備拍個大的，光籌備就要好幾年，我就是先幫他問問，你要是愿意到時候聯(lián)系我就行”

顧以沫也是圈子人，一聽他這話就明白過來，估計是個根正苗紅的大制作，從劇本到演員都極盡精良的那種，感激道：

“那我到時候一定去試試，謝謝您夏爺爺”

“不謝不謝” 夏海昌擺擺手：“我年紀大了，遇見好苗子就忍不住想培養(yǎng)，這兩年圈子里人心浮躁，你不多摻和也好，免得被帶壞了……”

他似乎是想說什么，但卻一副諱莫如深的樣子，最終也只是語焉不詳?shù)氐溃?

“現(xiàn)在的圈子……亂得很”

他也只是順路過來看一看，說完這話就走了，顧以沫看著他離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至于在場那些或官方或個人拍攝的顧以沫動圖又在微博火了一把，就是另一回事了

總之獎狀到手，林申高興地請所有他排里的新生去吃飯，明明那獎狀對他來說只是一個無足輕重的東西，他卻高興得好像得了一等功似的，出手金仙少爺豪氣，直接在帝都最大的火鍋店包了一排包廂

顧以沫本來是想去的，結(jié)果沒去成，一來她今天剛在微博熱搜上露了一次臉需要低調(diào)行事，有她在遮遮掩掩地大家都玩不痛快，二來就是臨出發(fā)前收到了程棟的短信，被緊急征召去做心理導(dǎo)師

——

“誰啊？”

栗楷聽著門鈴響，去貓眼處一看，結(jié)果吃了一驚，打開門：

“你怎么來了？”

“奉旨來看看你的情況” 顧以沫拎起手中的袋子：“這些東西還怪重的，快讓我進去，不然就要算工傷了”

栗楷：……一來就碰瓷？

她側(cè)過身，把顧以沫讓進來：“你怎么知道我家在哪？”

“胖凱出賣的你” 顧以沫非常自然地在門口換了鞋：

“他說你剛搬過來不久，工作也比較忙，所以冰箱里應(yīng)該什么也沒有，我就隨便買了點東西”

栗楷：……看來她這是被賣得很徹底

胖凱是栗楷經(jīng)紀人龐凱的昵稱，他人圓滾滾的，長了一張酷似彌勒佛的臉，是比朱朱還要厲害的美食搜尋家，最神奇的就是無論你人在哪里，只要問他總能找到幾家當(dāng)?shù)刈畹氐赖男〕缘?

顧以沫：“華映總部搬過來也才不到兩年，還習(xí)慣嗎？”

娛樂公司想要發(fā)展，肯定還是帝都更好，顧以沫在拍《星羅紀事》的時候就開始籌劃在帝都建立總部的事情了，拍攝期間一直由葉瀾經(jīng)手在同時進行

江城算是老基地，管理層大都留在那邊，反正江城和帝都離得也不遠

等安成杰接手的時候，大多數(shù)公司的藝人和基層人緣已經(jīng)基本上都搬到了帝都

栗楷本來就是帝都本地人，搬過來倒也沒什么不適應(yīng)，只是今年年前為了不打擾到家人休息，從家里搬了出來，現(xiàn)在的這個家滿打滿算下來卻是沒住多長時間

“還好吧，生活上沒什么不習(xí)慣的” 栗楷習(xí)慣實話實說：“不過公司那邊人事變動挺大的，有點不太習(xí)慣”

“我想也是” 顧以沫翻著購物袋：“我沒買酒，買了肥宅快樂水代替一下，為了女明星的皮膚著想還是不喝酒了吧”

栗楷翻了個白眼：“喝也沒事，反正最近沒戲可拍”

她徑直走到冰箱跟前：“胖凱的情報有誤，我家冰箱里吃的沒有，倒是不少，我哥前兩天拿過來的，紅酒啤酒都有，你要喝嗎？”

“不了” 顧以沫一本正經(jīng)地拒絕：“我還是個孩子”

栗楷習(xí)慣了顧以沫的不按常理出牌，也沒在意：“你買了什么？”

“夜宵當(dāng)然要吃火鍋，正好我今天沒吃上成”

顧以沫獻寶似的從超市購物袋里掏出幾個花花綠綠的盒子：“自熱火鍋，打工人最平凡樸實的快樂”

栗楷：……行吧

兩人擱對面坐著，自熱火鍋熱得很快，兩股蒸汽分別在兩人面前蒸騰而起，看起來倒是相得益彰

栗楷話是那么說，到底是顧及大晚上又是喝酒又是吃火鍋，暗戳戳地換成了無糖蘇打水，到了她這個年紀，發(fā)胖和水腫都是天敵，分分鐘能被營銷號說成是玻尿酸打多了

吃著吃著，顧以沫說：“好了，不瞞你說，今天我是被你師兄給找過來的”

“有什么想和我聊聊的嗎？”

栗楷默然，她當(dāng)然知道自己最近的狀態(tài)不好，沒想到已經(jīng)到了連程棟都為她擔(dān)心的程度

她是個面冷心熱的人，嘴上不說，但別人的關(guān)心都看在心里，不想辜負，苦笑道：

“我最近好像進入瓶頸期了”

顧以沫：“怎么說？”

“沒戲可拍”

“？” 顧以沫翻開手機看了看：“可我看最近不是有挺多劇本找你的嗎？”

畢竟似乎一個公司的，這種消息多少知道一些

“但你都給推了”

栗楷放下筷子：“……因為我不敢演”

“我很害怕，再這么下去我一輩子都只能演差不多的角色”

栗楷畢業(yè)以后，以一部《暖冬與你》為人所知，接下來參演的《星羅紀事》也有很高的熱度，本來在旁人看來星途一片坦蕩，但圈子里就是有一種奇怪的現(xiàn)象：

越是出道即巔峰，接下來就越有可能是高開低走

栗楷就不幸中槍了

在那兩部戲之后她也進過不少劇組，但她自己選的劇本不知道為什么就是火不起來，而找上她的劇本卻往往都是和先前兩個劇中她所飾演的類似的角色

一個角色可能會讓觀眾驚艷，但之后不斷出現(xiàn)類似的角色就會審美疲勞，由同一個演員尤為如此

不要說是觀眾，就連栗楷自己看自己演的戲都有一種鬼打墻的錯覺，光看臉根本分不清誰是誰

這一年多，很多營銷號在網(wǎng)上說她是‘半永久式演技’，不管演什么都是一個樣

栗楷當(dāng)然不愿承認，但難就難在除了那些人設(shè)相似的劇本以外她根本沒得挑

資本也是會挑人的，演員評估劇本，他們也會反過來評估演員，栗楷演別的角色一點水花都沒有，演類似的角色好歹還有一點關(guān)注度，因此找上來的劇本全是差不多的角色

就算栗楷自己去試戲，到最后也會被制片人建議去演另外一個角色

簡直就是惡性循環(huán)

說著說著，栗楷眼眶就紅了：“我知道有很多業(yè)內(nèi)的前輩一輩子只演繹了一個經(jīng)典角色，也給了觀眾很深刻的印象”

“但是時代變了，我不知道我的那兩個角色能被大家記住多久，我又能被大家記住多久”

“當(dāng)演員是我從小的夢想，我想一直演各種各樣的角色，體驗各種各樣的人生——”

我還不想……就這樣認輸

所以才選擇用這種方式來反抗

栗楷：“我有時候挺羨慕你的，從小就有各種各樣的角色可演，你就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吧”

她話說得委婉，但能聽出來隱含的意思：你又沒有類似的經(jīng)歷，其實沒什么可以聊的，做個傾聽者就行了

話說到一半的時候，她就忍不住還是開了一罐酒，還是那種高度數(shù)的德國啤酒，轉(zhuǎn)眼就沒了大半，說話也開始有點不遮掩起來

大抵這種時候，人們其實都不想見到一個人在自己面前指指點點的，這是人之常情

結(jié)果——

“誰說的？我也遇見過啊”

“啊？” 栗楷一愣，直直道：“你也遇見過？”

“對” 顧以沫點頭道：“那時我剛出演了一個傻白甜，反響還不錯，都說我演得傻白甜不惹人厭，那以后戲約接踵而至，結(jié)果你猜怎么著？”

“發(fā)生什么了？” 栗楷聽得入了神，完全忘了去深究顧以沫到底什么時候演過一個傻白甜角色

顧以沫聳聳肩：“和你一樣，找上門來的劇本都是些類似的角色，有些簡直是慘不忍睹，傻白甜三個字只剩了一個傻字”

栗楷忍不住想象了一下，被逗笑了：“那確實是挺慘的”

“還有更慘的呢” 顧以沫夾起最后一片筍片，說：“我比你慘的一點是，你暫時不演戲至少還有綜藝之類的可以參加，也不缺錢，但我就不同了——”

“我沒得選”

栗楷忍不住問：“為什么？”

“因為名聲不好”

顧以沫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