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段時間,舒言發現歐陽茉和豐子碩兩個人走得很近,特別是豐子碩,時不時都能在長夜見到他的身影,不知道的還以為這家伙不學醫轉行了,整日閑著沒事干。
她問他什么情況,怎么挨打挨罵不還手,還傻笑,到底精神失常了還是有受虐傾向?
他嗑著不知道從哪里偷來的瓜子,小腿一翹,悠然自得。
“豐子碩,再不走,我就叫保安了!”舒言瞪他,一把搶過男人手里的葵花籽。
他手里的動作也不停下,嘴巴一張一合,咬得正香,緩解牙咸之余才冒了兩句來這的企圖:“你和燃塵跟人沾邊的事情可是一點都不干,好說歹說我也是你們千里姻緣一線牽的月老,憑什么歐陽茉那種人都有喜帖,我沒有啊!這公平嗎?!”
就為這事?舒言無語。怎么會缺少他的喜帖,不過她也不能說屬于他的那張喜帖現在在歐陽茉手里吧?
“那你應該去問燃塵啊,你不是揚言說是他最好的兄弟嗎?”女人隨口敷衍。
嗯,最好的兄弟......大夏天讓他搬著一整桶水七樓上下,減脂期間半夜給他狂發燒烤夜宵,遲到曠課分都記在他一個人頭上......真是好兄弟啊,太好了......
“我不管,反正今天必須拿到喜帖!”他癱在沙發椅上,雙臂枕著后腦勺,想到歐陽茉故意在他面前炫耀季燃塵的喜帖,越想越生氣,“不是......憑什么啊,歐陽茉算哪根蔥啊,她跟你們認識有我久嗎,怎么她有喜帖我沒有?你們小兩口是不欺負人?!”
話剛說完,迎頭就是一個拾起的枕頭朝正臉砸來,男人抬手扒下,一個熟悉的冷笑倒著看他。“有本事再說一遍!”
男人心虛地從沙發椅上跳起來,整理領子,“你......什么時候來的......”
女人瞪他,舉起枕頭繼續砸,“在你覺得我是根蔥的時候!”
豐子碩眼疾手快地接住,賠著笑臉,小碎步把沙發靠枕放好,壓了壓翹起的邊角,“怎......怎么可能呢,你聽錯了,我哪敢說你是根蔥啊是吧......”他小聲嘀咕,“再多也就是根韭菜......”
“豐子碩!”歐陽茉吼他。
“好了好了......”舒言叫停。
這兩個人真是一見面就互懟,一見面就吵架,歐陽茉本來的成熟穩重都被豐子碩帶跑偏了,再這么下去,舒言怕是自己也要變得像他們一般小孩子氣。
“茉,你有什么事情就說吧。”她嫌棄地瞥了他一眼,“別跟這種人一般見識。”
豐子碩再不爽也只能默默咽苦水,躲在一旁靜靜望著。
“你上次托我幫忙問的那一棟在洹畢的宅院可是舒家庭院啊?”
舒言咬著下唇點頭。
“那......你記得原來那棟房子賣給了誰嗎?我查了原來的住戶人情況,是大概五六年左右,可是我過去的時候住在里面的人似乎又搬出來了?”
“搬出來?”舒言愣著,難道他們轉手先賣給別人了?
歐陽茉不解地聳肩。
怎么早不搬晚不搬,偏偏這幾天要搬走?再說了,當年這棟房子的戶主直接轉移并不由她接手,就連人面都沒見過,又怎么會知道究竟賣給了誰。
想要重新買回那套宅院本來就棘手,如果有人搶先又買了走,那么她拿回的距離就更遙遠了,母親也一定不會給她好臉色看的。
想到這,舒言的心臟不禁如被錐子刺了一下,不遠處電腦桌上的手機震得她有些出魂,三兩步跑去,盯著屏幕猶豫接起,“媽......”
對面那頭沒說幾句,只讓她來一趟舒家老宅便直接掛斷了。
難道媽自己買回了宅院?不對啊,她哪來的錢?
“不管怎么樣還是謝謝你。”舒言抓起包,沒有做多余的告別,趕著離開有急事,“我先出去一趟,桌上那份檔案一會李元會過來拿,麻煩你幫我多看看。”
“放心吧,你去忙。”歐陽茉最近手頭上沒什么緊急工作。
豐子碩吞吞吐吐,“誒不是......”他呆呆地看著舒言跑出去,“那我請帖還沒拿到,這不白來了嗎......”
女人扭頭,目光緊盯。
豐子碩縮了一下腦袋,“看......看著我干嘛?”
她不屑一聲“嘁——”,走到電腦桌,拉過文件,翻開第一面,確認了標題,合上,掏出手機滑著通訊錄給李元傳消息,輕描淡寫走過玻璃門,“舒言沒跟你說嗎,你的請帖被我拿走了。”
豐子碩反應過來才追上去,“那你把它給我啊,你沒事順手我那份干嘛......”
......
過去了六年,要說舒家變了,是真的變了,要說舒家沒變,從外觀來講,它仍舊是原來的模樣。
整整六年都在意大利,照母親的話來說,她有時候自己都覺著沒有良心,不來看她,不來看宅院,不去看外婆,一句話沒稍,一個訊息不留,一通電話不打。
女人看著周圍一切陌生的設計,真真切切地察覺物是人非,那個曾經坐在沙發上泡茶,招呼著來拜訪的客人,那個綁著土里土氣的圍裙給妻兒做飯,那個寬容她所有的男人,卻是成為了這輩子生命里再也見不著的人。
“媽......”舒言小心翼翼地開口,低頭看到母親手上和一旁堆砌著的行李。
所以媽真的自己花錢將老宅買回來了?
女人被打攪,從殘破的思緒里回到現實。她冷冷開口:“你一會回自己租的房子,今晚打包好行李搬過來宅子住。”
“媽是要我搬過來和您一起住?”她以為自己耳鳴了。
“不然呢?”女人唇紅齒白,氣色明顯好了許多,和那日出院相比,全然不同。“這么大的宅院,又沒有傭人,難不成讓我一個人住?”
想起那年父親為了接她回這棟宅子,和母親吵得不可開交,甚至對著她吼出“除非我死了,否則她休想搬進來”的毒誓,放現在甚是可笑。
然而,她該如何開口說現在住燃塵公寓?
“媽......我和男朋友商量一下,我現在和他住公寓......”
“商量?”女人好似點破女兒的假面具,“既然還沒結婚,住在舒家有什么不妥?需要商量什么?”
還沒等女兒回答,她就插話一問,“你那個男朋友叫什么?在哪里工作?”
看母親表情沒再那么嚴肅,舒言說話也放松了點,“他叫季燃塵,禾子季,易燃的燃,塵埃的塵,在長夜工作。”
“長夜?!”
女人松垮的臉剎那緊縮了回去,眉毛擰在一起,眼眸里迸發出剜人心的冰冷。她想起那日在醫院大門看見他的那副穿著,人模狗樣,猜測不小是某公司的董事或經理,卻全然沒去想竟能和長夜扯上關系。
她剛剛說姓季,禾子季,是她想的那個季嗎?“長夜做什么的?”
“他是長夜的首席。”
首席?年紀輕輕就坐上首席的位置,是真有本事還是靠關系上位?怎么會這么巧?姓季,長夜,首席,而且那張臉,太像了,不由得引人懷疑。
“媽?”舒言看母親神情凝重,“怎么了嗎?”
“季崇舟是他什么人?”
“季叔叔?”舒言有些疑惑,為什么感覺媽媽對季崇舟似有一股怨念,提起他時周圍的空氣都凝重了。“他們是父子關系啊......”
女人臉色頓暗,“你喊他什么?!”
季叔叔啊......她一直都是這么喊的,也是爸爸讓她這么喊的,怎么了嗎......
女人刻意強裝平靜,卻像是要把人逼入絕境。“你還記得你爸爸是怎么死的嗎!”
舒言怔住,媽為什么要提父親死因,當時警察不是對外說父親是車禍意外身亡的嗎?難道......
“你真覺得那場車禍是意外?”她對女兒的愚蠢又多了幾分譏諷,“你父親出事的那輛車,可是季崇舟送出手的。”
季叔叔送的車?可這也不能說明什么不是嗎......
“明面上說的公平競爭,背地里要人性命。我!”女人手抖地指著自己,聲音都顫得厲害,“若不是幸運,提前從車上下來,現在早就落在季崇舟那小人的蓄謀里,被火燒得連骨灰都不剩!”
眼睜睜地看著自己愛人葬身在爆炸的火海中,有多么地殘忍!哪怕到現在,她都不能睡個安穩覺,噩夢纏身,閉上眼她都在內疚為何自己先下了車,不同他一起死了好,要孤身一人去承受這份痛苦。
觀舒言呢,她做錯了什么?要她怎么去接受這樣的現實?母親的幾句話,就要把父親的死全部推到季崇舟身上,然后呢,讓她怎樣去面對一個殺父仇人的兒子?
“這件事你若才知道,我不怪你,但這幾天和他斷干凈了,以后都不要來往。”
還沒說什么呢,母親先給她判了刑。
“媽......”他們都準備要結婚了,什么斷干凈不要來往。“這件事就算季叔叔有錯,但燃塵是無辜的,我們......”
“無辜?!”女人沒想到自己女兒居然幫著外人說話,“他們無辜,難道有罪的是我?!我看人還沒嫁出去,胳膊肘就已經往外拐了,你最好知道自己姓舒,不是姓季!”
舒言張著嘴想開口,卻被母親轟走。
“出去!滾出去!”
她看母親突然暴跳如雷,擔心因為自己,情緒又沒控制住,就默默地出了門,心不在焉地踏下階梯。
他要和燃塵說嗎?那件事情明明就是意外啊,警方介入調查的時候絲毫未曾提到人為原因。季崇舟和爸爸在忽然變成的競爭對手之前感情一直都很好,就算季叔叔的職場手段有數一數二的低賤,但從未觸碰過人命。唯一的巧合就是意啟倒臺后歸入長夜麾下,那輛車又碰巧是季叔叔送出手的。問題到底出在哪?
她要怎么放棄,和燃塵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的,就算她主動放棄了,燃塵他會同意嗎?
女人下了最后一個臺階,心緒如亂麻差點讓她踩空,好在拉住了扶手。忽地手機震了幾下——
季叔叔?他怎么會突然來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