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森話是這么說沒錯，可收購江梅不是小事，將來再提及便就是長夜的江梅，它奮斗得再好也沒有人去給它歌功頌德，其好其壞全憑長夜。

季燃塵見眾人憂心忡忡，聲色薄涼道：“江梅被長夜收購是必然，結果擺在臺面上，這避無可避。收購江梅，長夜得到的只是它的控制權和資源分配權，至于什么樣的人走，什么樣的人留，那是江梅內部的事情，長夜不會插手。”

舒言站在江梅的立場，似在宣戰(zhàn)，“季總說的好聽，長夜明面上說不會插手江梅內部的事情，但它旗下的摩登和海樂實力遠在江梅之上，可當真會做好資源合理分配？！”

倘若江梅真的同意收購，到時候蒙在鼓里被人賣了都不知道。

男人輕笑了一下，頷首贊同面前女人所說的話，“舒總設計說的確實不錯，摩登和海樂這兩者與江梅比起來，換做誰都不會選擇江梅。不過我想說的是，這樣龐大的市場長夜都能應付得起，又何費工夫在意一個小小的江梅呢？”

“你......”舒言抿嘴，咬著下唇。

其中一人拍桌而罵：“姓季的，你看不起誰呢？！”

男人不惱怒，只是靜靜地睨著他，那人不敢與他直視，咽了咽口水坐了下來。季燃塵把翹著的二郎腿悠悠放下，坐直了身子，漫不經(jīng)心道：“怎么？在座各位都是好人，壞人全讓我一個人做了是吧？還有，長夜沒有看不起誰，只是就事論事。你們可以問一問你們的李總，看看到底是誰，更想讓江梅歸入長夜麾下。”

李元扶額，怎么這責任包袱還是丟到了自己身上呢！

舒言不愿意聽信季燃塵的鬼話，注視著杰森，希望得到他的回應。

李元既要面對季燃塵施加的重重壓力，又要忍受舒言的目光灼灼，明顯愁容難耐，有些欲哭無淚。

“其實......其實這件事應該怪我，是我沒有提前告知大家，征得在座各位的同意。長夜收購江梅，是早在四年前就已經(jīng)確定了的結果。老一輩的員工都知道，當時的江梅陷入了危機，只有收購，才能保住所有人，即便江梅將永遠失去它獨立的存在。可是長夜非但沒有收購，選擇讓江梅繼續(xù)獨立，還提供了資金援助，幫助其一直走到現(xiàn)在。”

回看曾經(jīng)，又怎么能死咬江梅收入長夜之后會任其自生自滅呢？

大家都沉著一氣，緩緩沒有再那么心里不平衡了。

四年前長夜就打算收購江梅？舒言手顫了一下，想想有些后怕。那時DG和江梅剛迎來迎來首次合作，他知道她在江城嗎？他知道DG在江城嗎？而他取消了收購，又是因為什么？

突然間得到自己公司被收購的消息，反應劇烈是人之常情。長夜能給到江梅的，從四年前開始就沒少過。先不說長夜最后會如何分配給江梅資源，在座沒有一個人不為自己謀求利益。如果季燃塵今天保證會讓所有人留下，并且全員薪資重翻，那必然無人計較收購問題，甚至都能當沒看見，但長夜偏偏不是。

他在長夜的第一天就說過，長夜不養(yǎng)閑人。他們所害怕的，是江梅被收購了之后，自己還能不能存貨，還能不能保住工作。

“我今日坐在這里，可以保證江梅所分配的資源和未來發(fā)展空間，遠比它獨立時要來得多。但是，人力的分配長夜必然會介入，畢竟吃白飯在我這里討不到任何好處，那些心知肚明的人，現(xiàn)在就可以有收拾滾蛋的想法，不送客。”季燃塵往后推了一下的電腦椅，雙手撐著會議桌，正式申明，“別用你們那套所謂的與江梅情深意重，來當作不努力的借口。”

除了不再獨立，長夜收購江梅是利是害，他不需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強調。

男人不想再說廢話，徑直出了會議室大門。

女人看他大步離開，拍了一下杰森，“我出去看看。”便追了出去。

“季燃塵！”舒言叫住她。

男人停下，手插口袋，并未轉身。

女人只好小跑到他跟前來。

“為什么收購江梅？”她看著他。

“舒總設計，方才在會議室李總不是說得很清楚了，長夜收購江梅，是早在四年前就定下來的結果。”男人臉上沒有一絲血色，就像是沒有一絲人情味一般。

“可是你四年前能夠取消對江梅的收購，為什么現(xiàn)在不能放它一條生......”她在為江梅求情，向他為江梅求情。

“舒言，有些事情我辦不了。”

男人繞過她想走，不料被女人舉手攔下。她眸光黯然，如鯁在喉，心仿佛被巨大的巖石塊撞擊，破碎不堪，“是因為......我嗎？”

DG從長夜離開，舒言撕碎了那份毫無人性的協(xié)約，所以季燃塵沒有辦法再將她留在身邊，轉而對江梅下手了對嗎？因為他知道DG的供應商是江梅，因為他知道，他們剛剛結束新一輪的續(xù)約，對嗎？

“什么？”男人渾身一顫。

“因為我在江梅，所以你才想收購它，對嗎？”女人不過是覺得季燃塵不可理喻罷了，至少覺得他還是一個理性的......商人，可是她現(xiàn)在到底是徹徹底底地看不懂他了。

季燃塵心窒，一時間不知該哭還是該笑。一句是炫耀的資本卻是被她說出了另類委屈，他知道她不愿意待在長夜，不愿意待在他身邊，所以他沒有，也不敢，再強制留她在身邊。她不是說了嗎，尊重她，不要再逼她，做她不喜歡做的事情。

是，董事會重新提及收購這件事情的時候，他有那么一瞬間是開心的，可一想到舒言會誤會，會與他再次生氣，他便像是更難過了。

“舒言，有些事情我辦不了，是因為長夜不只是我一個人的。”他沒有騙她，“有些決定，也不是我一個人能夠控制的。四年前，我能夠舍命在董事會里求情賭江梅獨立，讓所有人目睹它的成長，是因為有DG，但現(xiàn)在呢，我要以什么理由？”

女人默默地收嘴，他看起來不像在撒謊。

她被保護得太好了，以至于在她所認為的世界里，季燃塵是一個想怎么樣便能怎么樣的人，可事實哪會是？位置坐得再高又如何，那些看著你摔下谷底的人，依舊還在居心叵測，暗潮洶涌，隨時等待出手時機。

“江梅被長夜收購是必然，你再次入長夜也是必然，你若認定我非把你圈在身邊不可，那便是了，我不反駁。”男人留下最后一句話，便離開了。

舒言，我沒你想象的那么冷血，我有血有肉，會開心會難過，會著急會沉默，但我沒有能力去照顧任何一個人的感受。我能拼勁全力去維護的人，只有你一個。

她聽出的道盡是悲涼，女人望著男人離開的背影，垂眸發(fā)空。這一次，好像真的不是他有意要收購江梅了，而是被迫不得不。

“舒言......舒言？”杰森從背后拍了拍她，才忽然反應過來，“怎么了，望著拐角發(fā)呆？”

“啊？！”她搖了搖頭，“沒什么......”又問，“怎么樣了？”

杰森皺眉，有苦難言，“不太好，畢竟長夜的收購會涉及到江梅內部人員的去留，大家都不是很開心。”

也是，都在害怕自己被裁。

杰森嘆了口氣，風輕云淡道：“長夜收購江梅是注定的，不管怎么樣，他們最后都要接受這個現(xiàn)實。”

“真的......不能向季燃塵......”舒言忙換了稱呼，“季總求情嗎？”

求情？杰森以為自己聽錯了，無奈地看向她，“舒言，沒有用的。在職場上感情用事是最忌諱，也是最愚蠢的。就算季總想幫江梅，但他背后的人呢，長夜不是他一個人的，單憑他自己是沒有能力反駁理事會的決定的。”

舒言暗暗地垂下了頭，百感交集。

杰森也是這么說的，所以他真的，只是來傳達命令罷了。她或許是第一次才知道，有些事情并不是她認為的那樣，他也有著超出自己能力范圍的無奈。

所以，她還是要回長夜，隨著江梅的歸屬回到長夜。

她討厭的，不是長夜這個地方，而是季燃塵的束縛，他的強迫，這些種種都壓得她喘不過氣來。那個她看起來每次都能應付自如的人，卻是只語不說，就好比六年前他無緣無故疏遠她，讓人又氣又忍不住關心。

他把舒言圈在長夜，真的只是為了報復她六年前不聲不響地離開嗎？

為什么，不能是別的原因？

季燃塵，你喜歡我嗎？

“叮咚——”舒言手機震動了兩下，是禾木打來的電話。

她回過神，示意杰森，淡淡接通了電話，“喂，禾木，什么事？”

“許雅她......”禾木吞吞吐吐，不知道怎么開口。

她疑惑，因為知道些什么，所以略帶緊張：“許雅怎么了？”

“那個......”他遲鈍了一下，“她飯還沒吃就走了，好像有點不開心，她......沒有去找你嗎？”

“沒有啊，我人還在江梅，會不會是回DG了？”她回答，“我先回去看看吧。”說著舒言就跟杰森小意招手告別，還有事情要先離開，轉而一邊走一邊靠著話筒，“你知道她為什么不開心嗎？”

“可能是因為......因為......”他根本開不了口。

“到底因為什么？”女人摁下電梯鍵，沉著氣。要是禾木敢做什么對不起許雅的事，她第一個饒不了。

“因為夢婉在場。”他老實交代。

女人疑惑，“夢婉？”

禾木：“她......是我前女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