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依偎在月色下。

林芊芊在元崇懷里靠了許久，聽著元崇蓬勃有力的心跳，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沉默一直彌漫在兩人之間。

“休息吧，夜深了。”

林芊芊褪去外衣坐在軟榻上，柔軟的臉上有些茫然：“你待會要走嗎？”

已經習慣了元崇不在身邊陪伴，如果他突然走了，林芊芊會很不適應。

“我還有折子沒批完，就在這里，不走。”

在元崇溫柔的哄聲中，林芊芊枕著手臂側睡，眼睛都盯累了，還是舍不得睡。

元崇時不時側頭朝林芊芊露出笑容。

“是不是燈火太亮了？”元崇拿起剪刀，將燭花挑短。

視線越來越模糊，眼皮子越來越沉重，終于忍不住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元崇起身過來給林芊芊蓋被子，將她亂踢的手腳放好。

已經很長一段時間，元崇沒有這樣看著林芊芊。

伸手撫過林芊芊的睫毛，林芊芊顫顫，忍不住將臉埋得更深。

“抱歉，讓你吃了這么多苦頭……”

翌日清晨。

林芊芊醒來時，元崇已經不見人影，徒留空蕩蕩的死寂。

像往常那樣起身，林芊芊洗漱完畢，準備去外面繼續昨天沒干完的活。

打開門那瞬間，林芊芊愣住了！

院子里的雜草不翼而飛，路邊擺著各種花盆，霎是好看，連宮墻也全部翻新了一遍，這些都是在林芊芊不知不覺間完成的。

清幽軒煥然一新，變得比以前好看多了。

林芊芊看哪都覺得新鮮。

“娘娘！”梅馨跑了過來，驚喜道：“陛下解了禁足令，還讓內務府來翻新整座清幽軒呢。”

必定是元崇的手筆，否則沒人敢這么做。

“恭喜娘娘，賀喜娘娘！”

所有人都以為林芊芊恢復了從前的圣寵，一時間人心惶惶。得罪過林芊芊的嬪妃，自然是更加賣力的往坤寧宮去，討好江幼薇，以后才有勝算。

“娘娘您瞧瞧，不就是翻新座院子么？有必要這么趾高氣昂么，鬧得宮里不得安寧！”徐若之把所有表情都寫在臉上，繼承了家里的嘴碎，一大早在這碎碎念。

“宜貴人，皇貴妃受寵，你居然沒去恭賀她。”

火力突然轉移到顧青宜身上。

顧青宜在這里很不合群，話不多，也不會主動惹事，基本和空氣一樣。

但隨著清幽軒解禁，顧青宜平日跟林芊芊走得近，難免受人矚目。

顧青宜微微福身，笑顏如花。

“皇貴妃畢竟是千金之軀，受陛下重視，復寵只是意料之中的事。”

說多錯多，顧青宜閉了嘴，不再開口。

江幼薇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狠狠掐緊一椅把，眼角緊繃著不發作。

“宜貴人此言差矣，就算是皇貴妃又如何？只要做錯事，照樣會被降位份。”

顧青宜若有所思，徐若之冷嘲熱諷，把心思都寫在了臉上。

……

“你說，讓我警惕她們？”

“是。”

聞言一愣，林芊芊笑道：“青宜，你是不是太多慮了。”

卻見顧青宜臉色沉重。

從坤寧宮回來后，顧青宜就直奔清幽軒，讓林芊芊提高警惕，不要被害。

但林芊芊好像沒當回事。

“別忘了上次的事……”顧青宜總覺得林芊芊不合時宜，就像不是這個皇宮里的人。

“你年紀雖小，可你是皇貴妃，外邊多少雙眼睛盯著你的位置，你知道嗎？”

顧青宜無比嚴肅的表情，終于讓林芊芊重視起這件事。

“皇后已經不是從前那般單純溫順……芊芊，防人之心不可無。”想想梅翡受傷，被污蔑的事，至今心有余悸。

林芊芊吃了口荔枝，點頭。

“我知道了。”

她很蠢，一直想置身事外，可每次漩渦的中心都是她，而受傷害的是身邊人。

不論再怎么安慰自己，林芊芊都不能再忽視眼前問題。

顧青宜說得沒錯，她現在是皇貴妃，萬人之上的位置，不可能單純抱著守護元崇的目的留在宮里，別人更不可能相信。

“其實，你也不必給自己太大壓力……”顧青宜心疼她，低聲說：“你我皆是一樣的人。”

林芊芊詫然，黑漆漆的眸子里泛著瑩潤，笑出淺淺的梨渦。

“你有個好娘家，有疼愛你的阿父，如何跟我一樣？”

“除了父親母親多疼我一些，其他的，我并比不上你。我沒有為我出生入死的兄長。”顧青宜笑中帶淚，“皇后娘娘，說句不好聽的話，看著您，我便想起了從前的親姐妹。”

林芊芊二話不說抱住顧青宜。

“喲，這是在姐妹情深么？”徐若之突然走了進來，嘲諷之意再明顯不過。

顧青宜擦了擦臉上淚水。

“見過皇貴妃。”徐若之潦草的福身，渾然沒有一點對皇貴妃的尊重。

林芊芊已經見怪不怪，這半年內什么牛鬼蛇神沒見過？遑論本來就站在她對立面的徐若之，不背地里算計她，就算個好人了。

“恭喜皇貴妃重獲圣寵。明日便是小皇子的半歲宴，皇貴妃可別忘了準備禮物。”

梅翡氣得夠嗆。

“徐嬪來這頤指氣使，什么意思嘛！還吩咐咱們準備東西，她算什么！”

“好了梅翡，不要再吵了。”

梅馨直接堵住梅翡的嘴，林芊芊慵懶地坐著，完全沒有動怒的樣子。

“看來你剛才說的是對。”

顧青宜愣了愣：“你是說明日的宴席？”

“嗯。”林芊芊丹田沉了口氣，慢慢放下茶盞。顧青宜問她這么辦，她只說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的話。

第二天，林芊芊出席時，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軟禁半年，林芊芊倒是成長了不少，那張臉越加明艷起來，五官也變得更加精致好看。

底下有人竊竊私語，不停在攪動是非。

林芊芊坐在了皇后之下的位置，一來，江幼薇就笑著看她。

“還以為皇貴妃不會來。”

林芊芊微微福身，看見江幼薇那張臉越發虛假起來，不免感慨，入了深宮的女子好像都會變成另外一個人。進宮時有多么純粹，好像就壞得更透徹。

“皇后娘娘盛邀，我不敢不來。”

江幼薇臉色瞬間一僵，下意識看元崇的表情，發現沒什么異樣后才松了口氣。差點小看了林芊芊，這丫頭不是善茬。

“既這樣就坐下吧，別站著了。”

林芊芊重新回到席位上，冷冽一掃，下面眾人頓時有種骨子里泌出寒意的錯覺。

和家宴差不多，接著便是眾人送禮。

林芊芊自然也準備了，讓梅翡隨意從倉庫搬了一尊紅色琉璃珊瑚出來，驚艷全場。

“這紅琉璃世間難得……真漂亮啊！”

“一塊就得好幾千金吧，皇貴妃真是大手筆。”

江幼薇面帶質疑地看著林芊芊，心想林芊芊會這么好心？居然送如此昂貴的東西。

另一邊，眾人對林芊芊的風評似乎好了些。

林東看著自己妹妹被議論著，難受得一直喝酒。

“大哥，再喝就醉死了。”

林成民今天也受邀參加，難得能見到林芊芊，可座位卻被安排在尾部，只能隔著大老遠相望。

“那尊紅色琉璃珊瑚，大哥……”林成民記起一件事，“我若是沒記錯的話，好像是妹妹從黑市里砍價砍回來的吧？”

“嗯。”那日他們帶著林芊芊去玩，碰巧遇上了三皇子，幾人還在黑市里打了一架，順道把紅琉璃珊瑚樽買了回來。

如今林芊芊拿出這件東西送人，是打算和過去告別嗎……

兄弟二人越想越難受，心里像是有什么東西在被割舍掉。

元崇鼻尖微微一酸，強壓住心中的異樣，疑惑看向林芊芊。

林芊芊卻笑吟吟，滿臉不在乎的樣子。

她不是……原諒自己了嗎？

“把小皇子帶上來吧。”

林芊芊吃著桌上的楊梅，元崇親自從她眼前略過，一把接住了小皇子。

這一幕刺激著林芊芊的神經，連甜滋滋的楊梅吃進嘴里，都覺得無比酸澀。

“娘娘……”梅馨擔心林芊芊的狀況。

林芊芊用帕子捂著嘴，輕微咳嗽起來，喉嚨一陣洶涌，低頭一看，帕子上多了血跡。

梅馨一驚！

“我沒事，別聲張。”

林芊芊將血咽回去，帕子隨意卷成一團，塞進了袖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