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蕭老夫人這么說,蕭祁洛知道再說什么她也不聽,索性閉上眼不說話。
一老一少,就在病房里詭異的對峙下去。
沉默,在兩人中間不停蔓延著,冰冷而恐怖。
向三站在窗戶旁邊,滿心想要出去躲避一下,可想到蕭祁洛若是有事叫他,他還得進來,只能硬著頭皮等著。
蕭祁洛沒發(fā)話,他不能走。
許久之后,蕭老夫人重重的嘆了口氣。
“洛兒,我知道你怪我,但我是為了你和蕭家好,以后你會明白的。”
“是為了我,還是為了蕭家?”
蕭祁洛難得的沒有順著她,而是出言頂撞道:“當(dāng)初蕭家大夫人的位置捆綁住了奶奶,又綁住了我媽媽,她一輩子都不幸福,這就是為了蕭家?”
“夠了!”
蕭老夫人再也聽不下去,打斷了他的話。
她緩緩起身,樣子像是蒼老了好幾歲,白色的頭發(fā)隨風(fēng)飄蕩,在空中起落。
“洛兒,你說奶奶固執(zhí)也好,自私也罷了,總有一天,你會明白蕭家的含義。”
她慢慢走了出去,沒有再回頭看一眼。
蕭祁洛沉默下去。
蕭家的含義?
為了這所謂的含義,他親眼看著自己母親并不幸福的走完一輩子,還填進去了蕭老夫人的一生。
如今又要為了蕭家,將花若魚也填進去嗎?
蕭家,有他一個人就夠了。
蕭家祖孫兩人爭斗的事情,花若魚并不知道,她還在藥房里處理藥材。
蕭家傭人們都被向三解雇之后,就留下了張媽和老管家,他們兩人年齡大了,很多事情力不從心。
所以為了細(xì)節(jié)完美,花若魚還是自己來。
“叮咚。”
門鈴被按響了,花若魚從藥材中抬起頭,淡淡的答應(yīng)了聲。
“進來。”
“二小姐。”
張媽喊了聲,將剛剛做好的飯菜端進來,接著說道:“老夫人提醒您,說該吃飯了,還說有事情和您說。”
“好,我就來。”
花若魚點了點頭,將藥材收拾好,沒顧得上吃飯,徑直去二樓找老夫人。
蕭老夫人對她不錯,她也不想讓老人等太久。
蕭老夫人的房間在二樓主臥旁邊,有最大的落地窗,花若魚推門進來的時候,她正靠在窗戶邊唉聲嘆氣。
“奶奶。”
花若魚笑瞇瞇的過來,手掌在她身上輕輕捏了幾下。
“您怎么了?”
“老了,不中用了。”
蕭老夫人順勢將她的手拉過來,捏了捏,隨后低聲的說道:“我想你是個好孩子,就想讓你留在洛兒身邊,可洛兒跟我生氣了,他說,不該讓我將你強行留在這里,外面天大地大,有你更好的去處。”
“可我是蕭家的大夫人啊。”
花若魚一聽就知道蕭老夫人在難過什么,輕輕拍拍她的肩膀,低聲安慰她。
“我會和蕭家在一起,生死共存亡,奶奶,你別擔(dān)心。”
“唉。”
蕭老夫人不說什么了。
房間里很安靜,花若魚看了眼旁邊擺放著的飯菜,見蕭老夫人沒動筷子,就知道從醫(yī)院回來后,她連一口飯都沒吃。
可她年紀(jì)大了,怎么能這么委屈自己?
如果再不吃飯,回頭生病受苦的還是她。
花若魚親手將飯菜端過來,安慰蕭老夫人。
“奶奶,是阿洛不懂事,我會和他說的,你先吃飯,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別這樣苦熬著,不然到時候身體出問題,我和阿洛怎么辦。”
“你們還用的上我這個老人?”
蕭老夫人有些意動,花若魚笑了,將頭靠在她身上。
“當(dāng)然用得上,回頭阿洛身體好后,我要給他生幾個兒子,讓他天天為兒子們以后的結(jié)婚工作發(fā)愁,啊,對了,還要讓你帶孩子。”
聽到這話,蕭老夫人無奈的笑了笑。
“好,給你們帶。”
她知道花若魚是在故意安慰她。
蕭家有錢有勢,家大業(yè)大,就算十個八個兒子也都養(yǎng)得起。
可不得不說,花若魚這么說了之后,她就覺得生活更有奔頭了。
“罷了,你去看看洛兒,那孩子跟我鬧脾氣,現(xiàn)在連飯都不吃了,我也管不住他,唉,得你來。”
蕭老夫人說完,花若魚淡淡一笑,滿是自信。
“奶奶,你放心吧。”
她知道蕭祁洛在難過什么。
看著蕭老夫人將飯菜吃了,花若魚徑直出門,坐車前往醫(yī)院。
她到的時候,蕭祁洛正躺在病床上,向三在一邊舉著文件,一行一行的給他看。
等他全部看完,向三再幫他簽字。
花若魚臉色沉了下來,重重敲了敲房門。
“呯。”
向三打了個哆嗦,連忙將文件收起來,滿臉討好的看著她笑。
“二小姐,我們少爺什么都沒做,也沒動,您放心就是。”
“閉嘴。”
花若魚懶得跟他多說,指了指門。
向三心領(lǐng)神會,轉(zhuǎn)頭丟給蕭祁洛一個自求多福的眼神,溜之大吉。
這沒義氣的東西!
蕭祁洛懶得再看他,轉(zhuǎn)眼看向花若魚,臉上仿佛覆蓋了一層冰霜。
“怎么,不喜歡我來?”
花若魚看了眼他,在他身邊坐定,手指輕輕敲打著床鋪,發(fā)出沉悶的聲響。
不戴面具的他,讓她有種心理上的親近。
或許對他來說,她也算是熟悉和可信任之人。
想到這里,花若魚心里的氣就消了大半,她輕輕揉揉眉心,特意將手指按在鐲子上,讓鐲子發(fā)出叮當(dāng)脆響。
“這鐲子水頭很好,我還沒見過這樣通透的碧玉呢。”
“你如果喜歡,我回頭讓向三搜羅點送你。”
蕭祁洛悶聲回答,看了眼她,低聲接著說道:“這鐲子還是還給奶奶吧,她戴了一輩子,突然沒了,肯定不舒服。”
“我不。”
花若魚打斷他的話,鄭重看著他。
“既然戴上,我就沒想過再給別人,除非到我油盡燈枯的那天,不然,我絕不會放手。”
話音落地,兩人的視線在空中交錯對視。
蕭祁洛狠狠咬住牙。
“你才二十歲,還有大好年華,這鐲子你戴不了,也不該戴,花若魚,別再天真了,你能有更好的選擇!”
他低聲咆哮著,房間似乎都在跟著顫動,花若魚垂下眼眸,心神平靜如水。
“可我的選擇,就是戴著它。”
不管有多重,她都要背著,一步步的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