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今甜呆楞了一秒,好在宋在殊的手收回的很快,這才不至于讓氣氛變得尷尬起來。
地上突然響起了“嘶嘶嘶”的聲音,聽的周今甜頭皮發麻,她下意識的去尋找聲源。
只見三條吐著紅色蛇信子的青蛇游走在地板上。
周今甜的頭發都在這一瞬間豎了起來,嗓音叫到沙啞:“啊!”
她最害怕的動物就是蛇了,甚至有的時候光看“蛇”這個字眼就會被嚇到。
宋在殊都快要耳鳴了,他看了一眼地上的蛇,毫不猶豫的把周今甜抱了起來,安慰道:“甜甜不怕,我帶你出去。”
宋在殊穿的是一條黑色的運動褲,只到膝蓋的位置,白花花的小腿就這么毫無保護的露在外面。
周今甜全程緊閉著雙眼,她現在腦子里全是不好的畫面,萬一天花板上突然掉下來一條蛇到她的脖子上,她能被嚇的當場去世。
宋在殊能感受到自己懷里的小人在不停的發抖,關鍵是他也是個怕這種冷血動物的主。
三條蛇都在門口的位置,分別朝著三個不同的方向緩慢爬行。
那源源不斷的“嘶嘶嘶”聲就好像是定時炸彈的倒數器,隨時隨地都有可能捏爆你的心臟。
鄉下這種情況倒是常有的。
宋在殊咬了咬牙,想要離開這里就必須從其中某一條蛇身上跨過去,他幾乎也是閉著眼快速沖出去的。
周今甜因為眼睛閉緊的原因,嗅覺變得更靈敏了一些,她在門口聞到了一股不算濃的血腥氣味。
職工宿舍外有一顆蒼天大樹,樹的旁邊放了幾張長凳供人乘涼。
宋在殊將周今甜放在了凳子上,用大拇指輕輕擦著她濕噠噠的眼眶,細聲細語道:“甜甜不怕了,我們已經出來了。”
陸一弘從遠處氣喘吁吁的跑到了宿舍樓下,見樹底下的人眼熟又折了回來。
他剛剛在夜跑時接到了紀錚的電話,正馬不停蹄的準備去找周今甜呢,沒想到人擱樹底下了。
陸一弘走到周今甜面前才發現她眼眶紅紅的,頓時心中燒起了一把火,他用力的推了一下宋在殊的肩膀,“怎么回事兒?你都把她欺負哭了?”
宋在殊倒退了幾步,周今甜深呼吸了很久才緩過神來,她看著陸一弘說道:“我房里有蛇,是他把我抱出來的。”
“蛇?”陸一弘驚訝了一下,“我記得校長給我們每個人的房間門口都噴了雄黃酒啊,怎么還會有蛇?”
而且更奇怪的是,周今甜的房間是在最里面的,蛇怎么就單單挑中她的了。
周今甜雙腿都放在了椅子上,她抓了抓自己的頭發,“我剛剛出來的時候聞到了一股血腥氣味。”
陸一弘雙手叉著腰,“這事兒白天再去查,我先去你房間里把你的行李箱拿出來,今晚也別在那睡了。”
“嗯。”周今甜點點頭,她是死都不會再去那個房間了,甚至連這棟宿舍樓都不想再進。
陸一弘離開之后,周今甜抬眼看了一下宋在殊,發現他也流了很多的汗,頭發都有些濕了,于是問道:“你也怕蛇嗎?”
“是啊。”宋在殊沒有否認,“我以前被蛇咬過一口,十年怕井繩的日子都沒過去呢。”
周今甜鼻尖泛酸,滿是感激之情:“你也這么害怕還把我抱出來了,謝謝你。”
宋在殊坐到了她旁邊,月色之下,周今甜的臉浸潤在一片柔光之中,他輕笑道:“謝什么呀,哥哥保護妹妹不是天經地義的么。”
周今甜“撲哧”笑了一下,“你不過大我一個月而已,就這么想做我哥哥啊?”
“不可以嗎?”宋在殊輕咳了一聲,“難道甜甜已經有別的哥哥了?”
周今甜想到了周延禮,不得不承認道:“我是有一個同父異母的哥哥,但是我跟他的關系很不好很不好,所以這讓我有段時間都特別排斥哥哥這兩個字。”
宋在殊聲音更輕了些,“那這樣的話,甜甜還是先跟我從朋友做起吧。”
周今甜側過臉看向他,勾起唇問道:“你就不好奇為什么我和我哥的關系不好嗎?”
通常別人聽到了她這么說之后,第一句話都是問為什么排斥自己的哥哥的,宋在殊倒是第一個不好奇的人。
“嗯...甜甜如果想告訴我就一定會告訴我的,我不想甜甜為了給我講述某個原因而被迫想起一段不愉快的曾經。”宋在殊笑著回答道。
他這一刻仿佛要比月色還要溫柔。
周今甜眼睛下方被長長的睫毛打出了一片淺淺的陰影,她挑了一下眉,朝著宋在殊伸出了右手:“你這個朋友我交定啦。”
宋在殊毫不猶豫的握住了她的右手,兩人突然一笑,笑的眼淚都快要出來了。
陸一弘拖著帶著水珠的行李箱走了出來,“這個我已經幫你用水沖了三遍了。”
他害怕周今甜覺得蛇碰到過這個行李箱,按照后者的脾氣肯定是會要他扔掉的。
現在周今甜晚上住在哪成了一個大問題。
宋在殊提議道:“我們陪你去鎮上看一圈吧,說不定那里有旅館。”
于是三個人向小鎮出發,周今甜都覺得自己的腿快要走斷了,她這一刻寧愿頂著屈丞的口水被他罵到狗血淋頭也不愿意再在這里待下去了。
神啊,救救她這個倒霉孩子吧!
神好像真的聽見了周今甜的祈禱,外出剛回來的孫母看見了周今甜等三人,訝異的問道:“三位老師,你們怎么在鎮上?”
宋在殊解釋了一番。
孫母很熱情好客,拉著周今甜的手說道:“我們這小鎮上怎么會有旅館呢,要是周老師不嫌棄的話,就睡我家客房里去?”
孫母家的屋子足足有三層,周今甜想那些蛇撐死都應該爬不到樓上的,于是她很鄭重的向孫母道謝,“那真是太麻煩您了。”
孫母看著白白凈凈的周今甜是打心底里的喜歡,更何況周今甜還是來這地方支教的老師,心里更是對她蒙上了一層尊敬的色彩。
“小甜,你就住這間吧,往里走一間是莉莉的房間,再往里走就是廁所了。”孫母將周今甜帶上了二樓。
周今甜剛換好自己的睡裙,門就被人敲響了,是孫莉莉。
她因為哭了一天,眼睛里滿是紅血絲。
“周老師,我想找你談談心。”孫莉莉說道。
她今天聽到班里的同學復述了一遍周今甜所講的話,老實說,周今甜還真的是第一個支持她和杜可戀情的人。
孫莉莉坐在床邊的椅子上,聲帶已經很啞了:“其實可可真的是一個很可憐的女孩子,她的親生母親在她一出生的時候就因為大出血而死了,她的父親重男輕女的很,對她一點也不好。”
杜可的父親曾經是一位煤礦工人,辛辛苦苦工作了十幾年,不僅被煤礦老板拖欠工資還很不幸的染上了塵肺病。
這個病難治的很,最嚴重的地步是需要換肺的,而換肺不僅需要一大筆錢,移植的死亡率也很高。
杜父很不幸的就屬于這最嚴重的之一,他將好不容易要回來的工資全都用在了治病上,甚至還問很多親戚朋友借了錢。
孫莉莉低垂著眼簾,“可可還有一個弟弟,那是她繼母的孩子,她對這個弟弟很好,好到她爸爸讓她輟學打工賺錢供她弟弟上學時,她都毫不猶豫的答應了。”
周今甜一直都靜靜的聽她講述著這個女孩子的故事。
“她和我在一起的時候其實只快樂了幾天,當我們的這段關系被同學揭發,被老師被父母知曉時,她的父親雷霆大怒,甚至還動手扇了她好幾個巴掌。”
孫莉莉的父母則是明令禁止兩人斷絕關系不再往來,畢竟以后她還是要嫁人的,哪個婆家會要這樣子的她?
孫莉莉鼻子堵塞,聲音沉重:“可可貪圖著那幾天的快樂,而我也不愿意真的和她分手,所以我們約定好一起攢一筆錢逃離這個破地方。”
“可是她最近頻繁的對我說想要離開,而我因為被父母強烈管束著的原因,每次都是很不耐煩的打斷了她。”
孫莉莉抱頭痛哭了起來,“我真的很恨我自己,我為什么要那樣對她!”
周今甜抽了幾張紙遞給了孫莉莉,她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
“其實這還并不是讓我最難過的。”孫莉莉哽咽了一下,繼續說道:“我也是今天下午的時候才得知,可可會跳河自殺的最大原因其實是因為她的那個禽獸父親!”
杜父發現了杜可私藏的一筆錢,這次還拿出衣架來打她,言語及其難聽:“你個小兔崽子,老子對你這么好,你居然還想藏私房錢逃跑?我告訴你,你這一輩子都必須供我供你媽還有你弟弟過日子!”
杜可不堪忍受這些,再加上她一直都有很嚴重的抑郁癥,人一時沒想通就在夜里跳進了家門前的那條河里。
尸體在早上被打撈出來,唯一哭的家人只有杜可的弟弟。
而杜父和杜可的那個繼母是擺明了不愿意為她的葬禮而出一分錢,后來因為頂不住街坊鄰居的閑言碎語,就想讓孫家出這筆錢。
他們高高在上,把杜可的死全部都歸到了孫莉莉的身上。
而孫母那么晚回家也是因為從杜家出來的原因,他們心善不舍得一個小姑娘死后連個葬禮都沒有,到底還是拿出了一筆錢來。
孫莉莉因為哭的太多,眼角那邊的皮膚都被蹭破了,她起身說道:“周老師,你不用安慰我什么,其實我能找到一個人把心里的這些話說出來已經好受了很多了。”
周今甜拍了拍她的肩膀,“雖然這可能有點難,但我還是希望你能盡快振作起來。好好備戰高考,然后帶著杜可的心愿走出大山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吧!”
孫莉莉點頭,從心底里發出了一聲:“嗯,我一定會的。”
從此以后,她將會用兩個人的身份活下去。
她答應杜可,等做完了所有答應過她的事情之后,就去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