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顆淚珠順著裴月凝的臉頰滑下,晶瑩溫熱,不分不破,輕輕掠過柔嫩的肌膚,最終滴落在薛明績的薄唇上,裴月凝正湊近了身子在他的額頭上落下一吻,“睡個好覺吧。”
裴月凝熄了燭火靠在床榻邊,將頭倚靠在床頭闔上雙眼,被這酒氣熏染得如癡如醉,雙手撫上自己的胳膊,在這絲絲寒意之中很快就進入夢鄉。
一切都沒有現世安穩來的重要!
當第一縷晨光穿透窗子照進屋內時,裴月凝就被這陽光刺痛了雙眼,用手去擋住明媚的曦光,身上似乎有什么東西滑落,本能的伸手拉過。
睜開睡眼,手中握著的竟是一張絨毯,再看床榻上已經沒了人影,連被窩都已沒有了溫度。
裴月凝有一瞬間的失落,自己睡得太實了,居然沒有發現薛明績何時離開的,嘆息一聲,砰的一聲推開門,站在院中甩著毯子,在陽光下清楚地能看到灰塵漂浮的身影。
隔著毯子她聽到有腳步聲傳來,就知道是彩兒前來收拾,“我這里都收拾完了,彩兒你不用管了。”
“裴大小姐,真是辛苦了,可以用飯了嗎?”那聲音中帶著笑意,卻溫柔似水,是薛明績在跟自己說話。
裴月凝連忙將毯子卷好,就看到薛明績站在自己面前,負手而立,金光灑遍全身有種說不出來的神圣感,慶幸他沒有一聲不吭的離開。
裴月凝轉身走近屋內將毯子放好,又一臉嚴肅的走了出來,端起她千金小姐的架勢,蓮步輕移行至薛明績的身邊,在薛明績的面前輕輕抬手,“小姐吃飯可是要人伺候的。”
薛明績側過身恭順的張開手掌,托著裴月凝的玉手一路護送,“嗻。”
裴月凝一改往日的灑脫,此時沉浸在刻板的教條之中,每行一步皆是循規蹈矩,若是在換上一身紗衣,絲毫不必京城中那些大家閨秀遜色。
她只是不愿意活成世人口中那個名門淑女的樣子,什么琴棋書畫、什么相夫教子,完全活成了別人想要的樣子。
薛明績看著身邊的女子,她好像還有自己不知道的一面,不再是那個任性的吵鬧著要嫁給自己,也不再偷偷跟在自己身后觀察自己一舉一動,落落大方的模樣反倒有了些成熟的韻味。
就當是再縱容她一次,感激她昨夜的收留之恩,還有照顧之情,也將自己代入了伺候人的小廝里,一路護送隨行。
風遙與李彩在正廳忙碌著,風遙見到兩人相處如此和諧不由得驚嘆,一溜號的功夫,手上的盤子滑落,風遙連忙用腿擋住,手腳麻利的阻止慘劇的發生。
這和田白玉盤要是打碎了,他可是真就是人間慘劇了,況且昨日的事情若是裴月凝計較起來,自己怕也不會好過。
李彩見兩人已經入座,將鍋里的雞蛋快速翻炒兩下出鍋,赫然張開一只手道:“盤子。”
“哦。”風遙回過神又將盤子過了遍水,洗干凈后遞到李彩的手邊,盤子上滿是水珠,李彩用力的甩了甩,將水珠甩掉。
風遙看著驚心動魄的護在身后,生怕這盤子有任何閃失,或是李彩像自己一樣不慎脫手。
香噴噴的菜肴出鍋,由李彩端上最后一道菜才開席,裴月凝望著一桌菜肴,輕聲道:“來,給小姐報一下今兒吃什么。”
李彩站在一旁笑著替她盛粥,端到裴月凝面前時順手被薛明績截走,“回小姐,主食是清粥,配有熱菜兩道,風腌小菜三碟,甜湯一例。”
薛明績邊說邊將各樣菜色往裴月凝面前的碟子夾著,風遙見狀也覺得不可思議,睜著一雙
腫脹且烏青的雙眼,生怕這是他的幻覺。
“都坐下吃吧。”裴月凝笑了笑,也不敢太過放肆,她還不敢就這樣使喚當朝的奉恩侯,李彩有了昨日的規矩,今日同桌而坐就沒那么忸怩,反倒更顯自然。
風遙站在原地,看著侯爺的眼色,可薛明績一雙眼睛正盯在裴月凝替她盛粥的手上,哪里還顧得上自己。
裴月凝看向他時眼神有些冷漠,因為總想起昨晚何湘湘的話,風遙與自己之間,他更偏向那個女人,所以瞬間沒了什么好感,這也是她內心的感覺,與風遙如出一轍。
世人都會有自己的小心思嘛。
裴月凝忽然瞇著眼睛笑起來,這樣風遙更覺得害怕了,手心忍不住冷汗直流,“風遙,你也坐啊,一起用早飯吧。”
風遙恭順的搖了搖頭,“不了不了,屬下豈敢與...”
薛明績冷聲道:“坐下!”
砰的一聲風遙就坐在裴月凝的對面,連同還沒說完的話一同咽下,雙手搭在膝蓋上,挺直后背如同挺拔的松柏。
裴月凝又朝他笑了一下,風遙連忙低下了頭,甚至連她的眼睛都不敢直視,一直在默默呢喃:我什么都看不見、我什么都聽不見、我什么都不知道...
此時門外又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風遙大悟笑著站起身,“屬下去瞧瞧。”
沒等任何人發話,風遙先自告奮勇的前去查看,可算是讓他有借口擺脫那個修羅場,可他不知道迎接自己的又是另一個修羅場。
“小少爺,怎么是您?”風遙推開門見到門外之人是薛攸之的時候,心里咯噔一聲,仿佛被巨石擊倒,怕是侯爺此時并不想見他。
“我是來找裴小姐的。”薛攸之不由分說擺著手讓身后的小廝將大箱子抬到府內,“你既然在這里,那就說明二叔也在了。”
不顧風遙的阻攔,薛攸之一意孤行的往內院走去,他雖說也不想見薛明績,可這銀子還是要送的,畢竟自己已經答應過了裴月凝。
來到內院,薛明績遠遠地就看到薛攸之急匆匆而來,即便走路有些僵硬,笑模樣還是直著腿不讓自己露怯,尤其是在薛明績的面前。
“看來我來的很是時候啊。”薛攸之一臉笑容,李彩見狀也起身見禮,被薛攸之推波助瀾般調換了位置,自己坐到裴月凝的身邊。
裴月凝也緘默不語,倒是薛攸之落落大方,全然不拿自己當外人,“這是不歡迎我嗎?我可是來給你送銀子的。”
“彩兒,替我盛碗粥吧?”薛攸之看向一旁的李彩,目光刻意避諱對面的薛明績,就好像他不存在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