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綺柔仗著人多勢眾說話也越來越有底氣，全然不似從前嬌弱，內堂的活計都放下碗筷悄悄將門簾掀開一條縫，足夠看清楚林綺柔的容貌。

“林家的女兒到底是漂亮哈。”活計們一個摞一個只把眼睛露出來，袁晧寧蹲在最下面眸光黯淡，這好像不是他從前認識的林綺柔，這般跋扈、張揚，與從前判若兩人。

“哪有咱家小姐漂亮！”最上面的伙計發話，說話間還重重的用拳頭敲擊著下面人的額頭，下面的伙計不甘心又一層層的打下去，等落到袁晧寧身上就是一記老拳。

袁晧寧膝蓋跪在地上，一手撐地保持平衡，生怕被他們這些人擠出去，又有人問道：“站她對面的夫人是誰啊？難道是魏夫人嗎？”

何湘湘本就是成衣店的常客，店內的伙計都要忌憚三分，這下林綺柔可是碰上硬茬了，一群人嗤笑著等著看好戲。

何湘湘由婢女芝莓攙扶，王鏡搬來椅子坦然坐在柜臺前，擋住一行人去路，省得叫他們搗亂。

何湘湘理了理衣襟不緊不慢的道：“我家相公何須看管？倒是得讓我家相公找時間與林大人好好聊聊，林大人要多加管教自己的女兒了。”

每每提到林敬堂，林綺柔心里就開始打怵，指著那些碎布料又把話題扯回來，“就事論事，事實擺在眼前，成衣店不該給我個合理的解釋嗎？怎么總扯到家人！”

“是啊，是誰總提到無關的人啊？”何湘湘一攤手回頭望向芝莓，芝莓伶俐的望向林綺柔，一時間眾人的目光也都隨著轉移到林綺柔的身上。

林綺柔多番提到魏禮，無疑是在嘲諷何湘湘過于兇悍，從前大鬧酒樓的事情早已傳遍街頭巷尾，她悍妒的聲名遠播，連處在深閨中的林綺柔也都得以得知。

“都看我干什么！”林綺柔莫名心虛，“你們不是要賴賬吧？”

“豈會？”何湘湘笑著將碎布料拾起，揉了揉光滑的緞面，“這本就是上好的云錦，質地柔軟，由織工密織成匹，即便被扯壞也沒有多余的線頭，這怎么能是以次充好呢？”

說話間雙手抓住劃開的布料用力撕扯，也不過扯開一道崎嶇的縫隙，用眼可見的吃力，何湘湘仰頭對著她道：“你扯得時候很費勁吧？”

林綺柔臉頰羞紅不語，像是被何湘湘看穿般，“就算這料子沒問題，成衣店剪裁也沒按照我的尺寸修改，改的根本連五歲孩童沒辦法穿！”

何湘湘在她的身量上比劃著，不過是腰身瘦了些，林綺柔確實穿不得，也難怪她會回來找麻煩，裴月凝實在是給自己丟難題。

盡管心里不喜歡林綺柔，何湘湘還是耐著性子道：“林小姐若是不喜歡或者對衣裙有什么要求，可以盡管拿回來再改，這般毀了再回來鬧事實在有失風度。”

何湘湘面對看熱鬧的人群，也淡然的道：“以后諸位來成衣店也是如是待遇，對本店衣裳有任何要求皆可提出來改到諸位滿意為止，如果還是不滿意可以全額退款。”

“上門鬧事者，便不再是本店的貴客，按照我朝律法送去見官，依法處置！”

何湘湘一番話鎮住了在場的人，也讓百姓心悅誠服，開始對林綺柔指指點點，“瞧這沒見過世面的樣子啊，還有臉來鬧事。”

“就是就是，聽說還是大家閨秀，怎么養成這樣了？”

林綺柔越發覺得臉紅，還倔強著問道：“怎么是你出來說話，裴月凝呢？這是她家的店，與你何干？”

“不好意思，現在已經由我做主了。”何湘湘說話間掏出那張房契，明晃晃的在眾人眼前展示著，“我剛才說的話即刻生效。”

“林小姐既然不喜歡本店的衣裙將它毀了，就該自己咽下這口氣，毀了東西又后悔來找事，未免太過小肚雞腸，斤斤計較了吧？”

人群中幾個婦女聚在一起，面對著林綺柔此舉議論道：“人家都說給改了，她還偏要毀了耍小姐脾氣，這家店的衣裳可都不便宜。”

“是啊，毀了就毀了，她還后悔了要來找麻煩，真是不要臉了。”婦女越說越過分，林綺柔氣憤的在原地喘氣，書蓉連忙上前呵斥她們，“在這里嚼舌根，都沒事嗎？”

“自己做錯事，還不讓人說嗎？有本事把把所有人的嘴都堵上啊！”婦女執拗的與她回懟，看不慣這些人仗勢欺人的模樣。

書蓉擼起袖子就要上前扯她的頭發，卻被那些婦女團團圍住，一頓扯頭發打耳光，場面慘不忍睹。

“都住手，住手啊！”林綺柔見事態失控著急的喊道，可那些婦女怎么能聽她的話還在欺負書蓉，連臉都撓花了。

林綺柔上前也不幸掛彩，一道血痕長長印在臉上，立刻就腫脹了起來，婦女見惹不起又迅速遁去，生怕這些人秋后算賬，等書蓉一臉狼狽的扶住林綺柔時，她們都不知道該找誰算賬。

“受傷了就回府養傷，未出閣的女兒傷了臉可不好看。”何湘湘居高臨下的對著她，聲音冷淡，本就對她沒什么好感，現在更是滿心憎惡。

“你...”林綺柔一手捂著傷口怕被人瞧見窘態，一手指揮小廝上前準備魚死網破，王鏡請輕拍了拍手，躲在簾子后的活計也都紛紛站了出來，叉著腰給何湘湘壯威勢。

袁晧寧也被一眾人擠了出來，他縮在角落里還是被林綺柔見了，一身粗布的衣裳與這些苦力一般無二，林綺柔又迅速移開目光。

“你給我等著！”林綺柔放了狠話后狼狽而逃，袁晧寧倚在門上眺望她遠去的背影，即便說過要放棄，但也不是輕易間就能忘記的。

“今日歇業整改。”何湘湘說完帶著芝莓走向內堂，伙計在王鏡授意下上了門板，見袁晧寧還在門口張望，扒拉他道：“行了別看了，那樣的女人不會看上你的。”

閨閣小姐是不會下嫁給他們這樣的長工的！

“要我說她可沒咱家小姐好看。”另一名伙計將木板整齊的抵在門前，擋住了袁晧寧眼前唯一的光芒，“看她還不如多看看咱家小姐。”

“你更是癡心妄想，等少爺回來不打斷你腿的。”那伙計一把拍了他的額頭，話一出口，心中多了幾分悲涼，不知道何時老爺與少爺才能歸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