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薛明績的身上，只要陛下恩準奉恩侯出兵，他們就可以繼續偏安一隅。

說起來領兵出征的事情都是武將的事情，與他們這些文官有什么干系呢。

“這怕是不妥。”薛明績面色凝重，暗自垂下了頭，“微臣駐守京城，茲事體大，若是冒然離京，何人又能來保護陛下的安危啊？”

于賦錯愕的說不出來話，眼下確實沒有什么大將可用，無措的眼神瞥向元燾，關系到陛下的安全，沒有他的點頭，這件事始終沒有辦不成。

元燾的手握住了桌角，暗暗發力，沒能人能看出來他的震怒，下一刻，元燾露出和煦般的微笑起身走向薛明績。

薛明績見之俯身拱手，元燾則將手搭在他的肩頭，“此事還得勞煩薛愛卿出馬，西涼人狡詐善戰，只有愛卿從前統領的將士才最為熟悉西涼人的脾性。”

元燾見薛明績不為所動，索性加大誘惑，“若是愛卿能得勝還朝，朕一定親自為薛愛卿與那裴小姐主婚！”

薛明績咬了咬牙，他愿意為兩人的大婚再添一份榮耀，“微臣遵旨。”

元燾滿意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這守備京城之責，暫且交予何侍中，何愛卿責任重大啊！”

“微臣一定護得陛下周全。”何侍中拱手領旨，一時間變得炙手可熱起來。

眾臣散去之時，都圍繞在何侍中的身邊連連恭賀，只有薛明績的身影略顯落寞。

于賦湊了過來，在他身邊小聲說道:“薛侯，聽聞涼州民風剽悍，西涼鐵騎皆披發，戎裝不離身，戰場上亦是茹毛飲血、剝皮生啖，這可是真的嗎？”

薛明績抬手遮住那刺眼的夕陽余暉，一步步從宮階邁下，“于大人若是感興趣，可以像陛下請旨與本侯同去西涼，屆時能一睹真相。”

“不了，老臣這一把老骨頭。”于賦尷尬的擺手，慌張的從薛明績的面前逃離，恨不得朝著何侍中撲了上去，一臉諂媚道：“何大人，老夫與這幾位大人湊了些錢，想做個小東，還望...”

于賦的話還沒有說完，就發現何侍中根本沒發現在聽他的話，目光落在薛明績遠去的背影上。

“改日吧，改日我請。”何侍中一視同仁的拒絕了所有人，撩起衣擺快步追趕上薛明績的腳步，“薛侯留步，留步！”

“何大人。”薛明績轉身拱手，謙卑恭敬，“正好我要去兵部，你我正好去兵部交接一下。”

“甚好。”何侍中與他并肩而行，身后朝臣議論紛紛，也不影響兩人前行。

薛明績咬著嘴唇，不時瞥向何侍中，腦海里已經閃過無數的理由，在他鼓起勇氣準備開口時，何侍中善解人意的發問，“薛侯可是有什么要囑托我的？”

“此番離京不知何時能歸，府上家眷...”薛明績抿了抿唇，而何侍中已經停下了腳步鄭重的道：“薛侯可放心托付給老臣！”

“煩勞何大人關照一下裴府，薛某不勝感激~日后定當報答！”薛明績雙手抱拳，他雖然會稍作安排，但事無萬全，多一條路便多一分安全。

“薛侯說的是裴小姐。”何侍中嘴角輕笑，“老臣自當盡力，湘兒也時常提起這位裴小姐，只是還沒有幸一見，等薛侯得勝還朝，老臣定備了賀禮前去賀喜。”

“多謝何大人。”薛明績一躬到地，隨即牽馬轉身而去。

這世間值得他行如此大禮的不多，君王、高堂，還有敬重的義兄，如此之外何侍中乃第一人。

薛明績撫著戰馬，調轉馬頭奔至到裴府門前，身后跟著一隊親兵，隨著他的步伐走入裴府。

時間尚早，他還來得及看她一眼。

裴月凝似乎聽到了陣陣馬蹄聲，她從屋內跑了出來，就看到薛明績正在自己的房門前，負手而立，黃昏交接，萬物黯淡，只有薛明績在他的眼中如同泛著光一般。

裴月凝的長發垂落在肩上，在見到薛明績的時候嘴角不自覺的上揚，來不及多想，裴月凝提著裙擺朝著薛明績跑去，一把將他抱住。

“九叔怎么這個時候來了？”裴月凝依偎在他的懷中，雙手環抱住他的腰身，即便口是心非的問著，他能主動來看自己，她還是開心的。

“來看你一眼，便走了。”薛明績攬住懷中嬌小的女子，盡管不愿放手可還是默默的松開。

“要去哪兒？”裴月凝揚起的面容一如白瓷，在月色下吹彈可破，眼神中流露出隱隱的擔憂讓薛明績興奮不已。

“去平定西涼叛亂，今晚就走。”薛明績撥了撥她鬢邊的散發，輕托了下她的臉頰，若是她舍不得，開口要他留下，他如何能恨得下心拒絕。

裴月凝朱唇微張，將所有要說的話咽下，縱有千般不舍，她也不能阻止薛明績離去。

“九叔可要小心，此去兇險...要照顧好自己。”裴月凝擔憂的將他的衣袍攏了攏，隨后轉身跑進了閨房。

薛明績以為她舍不得自己是回房慟哭去了，往前走了兩步又狠下心轉身，此時他追了上去怕是會更加不舍。

沒走兩步卻被裴月凝叫住，“九叔，等等！”

裴月凝追了上去，將懷里抱著的包袱交給了他，“本想著過幾日再給你的，現在再不送怕是冬天都要過去了。”

薛明績翻開一看，是一雙做的精致的黑靴子，靴口處還用金線繡著一輪彎月，薛明績雙手捧著欣喜不已。

“西涼苦寒，九叔別凍著自己。”裴月凝垂眸不敢直視他，踮起腳湊在他的耳邊小聲道：“這是我專門給你做的，父兄都沒有...”

“穿著這雙靴子，我定能日行千里。”薛明績一把攬住懷中女子做著最后的道別，“陛下說了，等我得勝歸來，親自為你我主婚。”

“等我...”薛明績的話久久徘徊在裴月凝的耳邊，望著他遠去的背影，眼前沁上一層水霧，她用力睜著雙眼，淚水在眼眶中打轉，直到那抹背影消失不見時才任由淚水滴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