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明明已經做好看戲的準備,從上車到現在,她費了多大的努力才換來溫溫的一個眼神,而杜遠問話方式如此簡單,溫溫肯定連鳥都不帶鳥一下的。
果不其然,對于杜遠的問話,溫溫毫無反應。
藍明明挑起眉毛,心想就這?就這?
不是說渣男上到八十歲老太太,下到小蘿莉,都能輕松搞定嗎?來,我看你怎么搞定溫溫。
杜遠的眉峰攏起,說話時的語氣和力道加重了些“真不吃?”
溫溫依舊沒反應。
杜遠作勢收手“你不吃我吃。”
話落,藍明明錯愕地看到一絲一毫反應都沒有的小女孩突然眨了下眼睛,扭過頭來,朝杜遠伸出白嫩的手心。
杜遠“你吃還是不吃?說句話。”
溫溫能主動伸手要東西已經讓藍明明覺得太陽從東邊升起來了,畢竟半個小時的相處下來,她大概摸清楚和溫溫打交道有多難,患有自閉癥的孩子都不愛說話,經常做一些沒有常理的舉動,和這個病的名字一樣,患病的小孩子都會把自己完全封閉起來,像一只進入紙箱的貓咪,他們一般不會主觀意愿地去索求,也很少和人交流,缺乏溝通,哪怕親人都無法得知他們的想法。
溫溫能自己伸手要草莓已經是巨大的進步了,這證明這孩子對外界終于有了感知。
溫溫想吃草莓,直接給她就是了,可杜遠偏偏不,而是繼續(xù)問。
“你倒是給她啊!”
藍明明有些著急,恨不得把杜遠手里的草莓搶過來給溫溫。
杜遠淡然地瞥了一眼滿臉急切的藍明明,再看向伸手出來的小女生。
“要?還是不要?你只是伸手,我不明白你什么意思。”
“要!她肯定要!”藍明明馬上替溫溫回答。
“明明。”
副駕駛的顧穎看到這幕,隱約明白杜遠這么做的意圖,呼喚明明的名字,面色凝重地沖對方搖搖頭。
不要打擾杜遠和溫溫。
藍明明的臉上寫滿疑惑,可沒有再說話。
從溫溫伸手的那一刻,小女孩至始至終都保持這個動作,雙眼無神,呆滯地盯著杜遠手里的草莓,接下來無論杜遠怎么問,她都沒有明確的表示。
杜遠嘆了口氣,頗有些無奈地將草莓放進溫溫的掌心。
那草莓個頭兒大,顏色一看就熟透了,放進小女孩的手里正正好好。
溫溫低頭,盯著手里的草莓“謝謝。”
車內所有人一怔。
前面有一輛大車使勁按喇叭朝這邊沖過來,溫小柔猛地反應過來,迅速右打方向盤,堪堪躲過一劫。
她把車子停靠路邊,回頭,溫溫已經捧著草莓吃了起來,小女生瞅著乖巧可愛,吃相卻異常狂野,和她手一般大的草莓三兩口就進了肚。
“你是她姐?”杜遠問。
溫小柔頷首。
“你們家是不給小孩飯吃嗎?”杜遠歪頭,上下打量溫小柔瘦削的身材,不說跟竹竿一樣,也差不太多。
男人突然明悟過來,收斂疑惑,一臉嚴肅道“原來這是你們家的傳統(tǒng)。”
“我們家沒有不給人吃飽飯的傳統(tǒng)。”溫小柔眉頭擰緊,覺得這個問題需要解釋下。
杜遠“哦。”
“溫溫,擦手。”顧穎掏出一張紙巾。
小女孩沒有反應,顧穎不稀奇,笑了笑,徑直拉起小女孩沾滿草莓汁的雙手,仔仔細細地擦了一遍。
藍明明還在震驚中,怔怔地仰頭“剛才溫溫是說話了嗎?”
她看向溫小柔,顧穎的視線同樣,一個人兩個人也許會聽錯,可一車子的人都能作證。
顧穎斂起眼簾,對于溫溫說話這件事,內心有小小的波瀾,因為她親眼見過上次杜遠在時,溫溫也說過話。
三個人的思想不一樣,藍明明與溫溫接觸不多,只是覺得自閉癥的小孩居然開口說話很神奇很震驚,顧穎低眉思考,而作為和溫溫一起長大的溫小柔,除了震驚外,情緒更多也最復雜。
她抿抿唇,直截了當地問杜遠“你做了什么?”
杜遠失笑,身子后靠,領口隨之敞開,露出凹凸精瘦的鎖骨,也就是他,這個天氣穿得這么單薄也不嫌冷。
“小女孩的姐姐,我就給小孩兒吃個草莓,不犯法吧?”
感覺手肘被輕輕撞了下,溫小柔抬頭,對上顧穎憂心的眼神,她這才注意自己的口吻過于犀利。
溫小柔揉揉眉心,再開口時已經平穩(wěn)許多“我想問下,您是心理醫(yī)生?”
杜遠攤開手,大大方方地展露自己“你覺得我像醫(yī)生?”
先不說杜遠懶洋洋的氣質,和高知分子掛不上一點關系,能誘導溫溫開口說話的醫(yī)生必定是業(yè)界翹楚,穿著方面不說華麗,也肯定考究,可杜遠這一身猶如去地下商場淘來的,和優(yōu)秀的心理醫(yī)生形象南轅北轍。
溫小柔繼續(xù)問“那您是學過心理學?教育學?”
“我沒學過習。”
“沒學過習?義務教育也沒有?”
“小女孩的姐姐,你這么說,有點傷人了啊。”杜遠咧嘴一笑,虎牙若隱若現“小時候家里條件不好,沒接受義務教育也不犯法吧?”
溫小柔皺皺眉,卻聽杜遠頑劣的嗓音再次響起“或許……曾經我也和你妹妹一樣,心理有毛病,不能上學呢?”
車內沉默半晌,溫小柔低聲說了句“抱歉,讓你不舒服了。”
哪曾想,聽到這句話,杜遠卻一樂,重新把煙拿出來放在手指間把玩“你們有錢人,真挺逗的。”
“你想問我,為什么你妹妹會跟我說話,你好奇,你更不相信你妹妹為什么會和我這種人說,卻不跟你們說,對不對?”杜遠的嗓音清冽,說話的聲調慢條斯理間居然有一種吟誦的錯覺。
“杜遠,溫小柔不是那么想的。”顧穎欲解釋,然而下一秒,溫小柔卻正大光明地承認“是。”
“……”顧穎舔舔嘴唇,不知如何是好。
溫小柔說“我的確不相信,你既不是專業(yè)的心理醫(yī)生,也沒有長年累月的陪伴溫溫,為什么溫溫對你會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