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輪椅塞給桑緒，顧穎擼起袖子，露出兩只孱弱白皙的胳膊，一聲不吭地把自己的凳子搬到江漓云的旁邊，未了，擦擦額頭的汗，恬靜的臉頰浮出一抹明動的笑意。
江漓云瞇起眼簾，平靜的面龐下，喉結小幅度地滾動。
桑緒怔怔地瞅著全過程，他還沒反應過來呢，少奶奶就已經坐下了。
少奶奶可真是個說都不說的行動派。
訓練嚴謹的女仆把菜肴一盤一盤端上來擺好。
桑緒一只單身汪非常自覺地坐在離夫妻倆隔幾個椅子的位置，屁股剛有著落，主位上的男人便看過來。
桑緒瑟瑟發抖，干嘛，打工人還不配蹭頓飯？
顧穎“桑緒也一起吃吧。”
女人話落，那道涼颼颼的視線消失，桑緒面色奇異，不由得拿叉子畫圈，江少您不道德！畫個圈圈詛咒你！
我叉！我叉叉叉！
“桑緒。”
男人不咸不淡的聲音響起，嚇得桑緒差一點扔掉手里的叉子。
“在呢在呢。”
江漓云慢條斯理地撩開眸子，薄唇輕啟“快涼了。”
男人指的是菜，可桑緒怎么聽都覺得像是在說自己快涼了。
他連忙堆起滿臉的笑容“是是是，我吃，我這就吃。”
桑緒狼吞虎咽了一大口，卻聽見顧穎也在叫他。
“怎么了少奶奶？”
顧穎皺皺眉，看著來往都不發出聲音的女仆“她們會不會說出去？”
桑緒一愣，江漓云轉過頭，凝視神色略顯不安的小女人，用沉穩的語調開口道“沒事。”
足足慢了好幾拍的桑緒可算回神“放心啦少奶奶，這些人都是經過訓練再加上簽協議，不可能把江少腿好了這件事說出去。”
聽到桑緒的解釋，顧穎緊蹙的眉頭松了松。
江漓云的嘴角輕揚“在關心我？”
“沒……”顧穎低頭，抓抓耳邊的碎發，頓了頓，想承認自己確實在關心，可說不出口。
沒辦法，自己就是這個性格，面對江漓云，做的比說的多。
如果是其他人，顧穎交流完全沒障礙，唯獨江漓云，即使讓她說也不知道說什么，對江漓云好是因為上輩子的虧欠加上這輩子的喜歡，不求回報。
女人的拒絕有些刺耳，江漓云的眼眸深了深，沒再說什么。
一頓餐食氛圍稍稍凝固，桑緒一邊吃一邊觀察，少奶奶細嚼慢咽地低頭吃東西，就是耳朵尖發紅，江少面色平靜，可隱約能看出一絲絲不爽？
怎么了這是？
桑緒心底盤算，是當個沒事人任憑這對小夫妻情緒發酵，還是插科打諢活躍活躍，卻聽旁邊傳來一聲驚呼。
原來是端熱牛奶過來的女仆不小心打翻了杯子，一些奶漬灑在男人的褲子上。
女仆即刻拿出隨身攜帶的手帕，半蹲身子幫男人擦大腿上的污痕。
顧穎突然鎖緊眉頭“我來。”
說完，她可以說得上強硬地阻止女仆的手繼續碰觸江漓云，抽了張紙巾一點一點把褲子上附著的溫熱液體擦干凈，但褲子仍然被弄臟了一塊。
顧穎皺皺眉，把紙巾揉成一團扔進垃圾桶，認真地問“去換一件？”
“先吃飯，吃完再換。”
顧穎的眉頭皺得更緊，執拗地盯著男人褲子上的污漬。
她的視線不加掩飾，輕易便引來江漓云的注意，眉梢揚起。
桑緒咽下嘴里的東西“少奶奶您老盯著江少的腿，該不會……”
他眼珠一轉，指旁邊的小女仆“該不會是不想別人碰江少吧？”
顧穎忽地眼神慌亂，江漓云投來一個眼神，桑緒謝天謝地，那個眼神終于不是冰涼涼，而是帶有溫度！
顧穎怯怯地不承認“沒、沒有……”
“沒有的話，為什么總盯著我的腿看？”江漓云似笑非笑“小貓會通過嘶哄來守地盤，穎穎，你現在蠻像的。”
被男人打趣了，顧穎渾身不舒服，換作別人她會憤怒，可因為是江漓云，她只剩慌亂不安。
“我、我是不喜歡陌生人接觸。”
看起來小女人已經自亂陣腳，開始胡言亂言，這種一拆就塌的理由都能說出口。
江漓云屈起手指，輕扣桌子“是嗎？不喜歡碰？”
顧穎猶猶豫豫地點點頭，雖然她自己不喜歡別人碰觸與江漓云被別人碰觸壓根沒有干系，不過她如今腦袋暈暈，仿佛昨天的醉勁兒又上來了。
反正……不能直接說自己不想別人碰男人。
被男人以一種審視的目光注視，顧穎神情躲躲閃閃，猶如峰芒在背地非常想逃。
想靜靜。
很想靜靜。
“可是昨晚我也是找別人給你換的衣服。”
顧穎愣了愣，原來昨晚的睡衣是女仆換的。
想想也是，怎么可能是江漓云……
眉間的一丁點失望迅速消逝，顧穎抓住一縷理智，忽而為自己的行為找到理由“我是不想別人碰你的腿，怕傷著。”
江漓云蹙眉，不想讓小女人輕易溜走“僅僅擦拭，有受傷的可能？”
“你的腿和別人不一樣。”穩定下來心緒的顧穎回答得頗為自然“反正你的腿最金貴，不能讓人輕易碰。”
江漓云停下扣桌子的指尖，沉默須臾，即使接著試探也試探不出任何。
讓女仆離開，江漓云說“吃飯吧。”
顧穎重新坐好，拿起刀叉。
“桑緒，以后吃飯，多說一句扣一個月工資。”
“什么？！”桑緒驚愕。
“一個月。”男人淡淡地說。
桑緒不敢再說話了，瞪大雙眼，江少你沒試探出來少奶奶的心意郁悶，為什么要拉上我啊！
我叉！
我接著叉叉叉！
吃完飯，桑緒坐在椅子上神游太空，江漓云上樓換褲子。
目送著男人上樓，直到身影徹底消失樓角，顧穎才收斂目光，把手機拿出來。
下午一點，藍明明剛剛清醒，在群里一陣抱怨昨晚喝得太多，今天頭疼得不要不要的。
接著，她忽然在群里炸毛轟炸，顧穎剛點亮屏幕的幾秒時間，三人小群里頓時消息超過一百條。
【明說要有光】：我錯過了什么？我錯過了顧穎的男朋友？！
然后跟著一連串尖叫捶地的表情包。
【不溫柔】：昨天我看到了，我承認顧穎的眼光不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