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喲。”

陶千宜口中的抱歉剛說了一半，就被對面的女聲給蓋了過去。

“呵，我還當是誰呢，在羅二姑娘的宴會上也敢這么樣莽莽撞撞的，原來……竟是三妹啊，那就怪不得了。”

陶宣宣手執一把絹扇，一邊說，一邊撣了撣身前的衣襟。旁邊跟她一起過來的米雀屏看了兩人一眼，無聊得打量起了手上新染的丹蔻。

“二姐，米姑娘。”

陶千宜招呼了一聲，便準備離開，話不投機半句多，她也無意在這里跟陶宣宣表演什么姐妹情深。

再說了，就算她想表演，別人還不一定想配合她呢。

只不過她才剛轉身，就被陶宣宣又叫住了。

“三妹且慢。”

陶宣宣慢步繞到陶千宜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強壓下眼中一閃而過的嫉妒，輕笑道：“三妹，不是二姐說你，你往日在家中如何，二姐不好管你。但這出門在外，三妹還該注意些才對。”

陶千宜近來本就煩躁，陶宣宣還硬要拉著她不放，站在這里說些個廢話，就更是不耐，說話間語氣也冷了下來。

“二姐這話，三娘可就聽不懂了。不知二姐是覺得三娘哪里不妥，還請二姐直接指出來，沒必要這樣說一半藏一半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二姐又無中生有呢。”

陶宣宣先前一直半遮在臉前的扇子這會兒都放了下來，氣道：“什么叫‘又’，我何時有無中生有過？你給我說清楚。”

未想，陶千宜沒回答，倒是一旁等得不耐煩的米雀屏輕笑了一聲，插進話來。

“那可真是太多了，遠的不提，就今年春宴的時候，你不是還私下跟我念叨，說是恐怕忠信侯府那邊馬上要跟陶三娘退親了，結果呢？結果人家李世子轉頭，就大張旗鼓得給陶三娘慶賀芳辰，千金送禮啊，那財力，那心意，真是……嘖嘖。”

陶宣宣臉都憋紅了，惱道：“你到底是幫誰說話？”

米雀屏敷衍的笑了一下，開口的語氣毫無誠意，“當然是幫你了啊。”

陶宣宣拿米雀屏沒有辦法，對方雖然是米國公的庶女，但自幼是抱在國公夫人膝下養大，跟一般的嫡女也沒什么差別了，比她在女眷中的行情可好多了。

要不是因為米雀屏這人的嘴巴太壞，對誰都毫不留情的掃射，弄得好多人怕了她，不敢隨意與她親近，陶宣宣也湊不到她面前去。

可這些年來，不管陶宣宣怎么殷勤小意，這人對她都還是一副油鹽不進的死人臉，既不介意陶宣宣蹭在她身邊，也不在乎陶宣宣哪一日欲擒故縱的躲著她走。

陶宣宣折騰了幾回，現在也是佛了，愛咋咋地吧。

反正不管怎么說，即便米雀屏的性格差成這樣，但在貴女中偏就是比她有存在感，若是她不拉上米雀屏，甚至有時候一場宴會下來，都沒人能夠注意得到她。

陶宣宣心中暗恨，覺得這一切全都是陶千宜的錯，若不是她當初把自家事鬧得滿城風雨、人盡皆知，害得榮承伯府聲譽受損，她如今的處境哪會這么尷尬的。

？？？

陶千宜：關我毛事？

若陶千宜能知道陶宣宣心中所想，對此，絕對只有一個白眼能送給她。

拜托，那可都已經是八年前的老黃歷了，真當大家的記性有那么好？你自己找不到閨蜜，除了本身素質不過硬以外，說來說去，還不是怪你家爹爹不爭氣。

本來當初陶孟廣還在的時候，得皇上器重，旁人自愿意給伯府三分臉面。可換陶孟長接手，一個毫無建樹、干拿俸祿的落魄勛貴，在這京中可是不要太多了。

雖說姑娘家之間交往，還不至于蠅營狗茍到只看身份地位，但如今又沒有朝夕相對的學生時代，每年最多幾場宴會上打個照面，可不就只能先敬羅衣后敬人，除非是你自己能出色到抹殺這些層級的觀念，那小姑娘們還是十分天真好騙的。

就連陶千宜自己，也是因為有忠信侯府在后面力挺，又一直小心經營著與閔王府的關系，外加七皇子妃看顧，才能得了臉面。

換到陶宣宣，家世不顯，自己中庸，嫡親的姑姑沒有籠絡住，找的目標還是個獨行俠，那旁人不忽視你忽視誰，真當什么東西都是大風刮來的了？

只不過，陶千宜自己是心性堅韌，信奉一分耕耘一分收獲，從不覺得別人就該理所當然的對她好，但對于沒經歷過社會毒打的小姑娘，可沒那么好轉過彎來。

陶宣宣深吸兩口氣，告誡自己不要跟米雀屏一般計較，轉把矛頭對準了陶千宜：“確實，我也沒想到三妹這般厲害，小小年紀，就能讓李世子對你一往情深。”

這話雖然不中聽，但陶千宜自己理解一番，表示接受：“是啊，誰讓我們倆個人是青梅竹馬呢，他不對我好對誰好？二姐若不理解，不如拿這話去問燕子？”

就問你敢去問嗎？

自打當年陶宣宣想要搶她院子，被李雁給教訓了一頓之后，這些年來，她可都是躲著那只燕子走的。

陶千宜也奇怪，當初看陶宣宣表現得那么硬氣，誰又能知道會是個中看不中用的，聽說當晚還發了熱？

也是沒出息極了，不過就只是推了一把而已嘛。連秦氏事后打聽了經過，都覺得沒法去找忠信侯府理論。

“你！”

陶宣宣自然不敢去找李雁的麻煩，別人不覺得怎樣，她可至今都還記得李雁當時看她的那一雙眼睛，越是回想越是可怕，仿佛她就是個死物一般，駭人極了。

“三妹伶牙俐齒，二姐說不過你，可三妹既然已經得了便宜，在外還是該懂得收斂一些的好。”

掃一眼陶千宜發上那精致華美的琉璃簪，陶宣宣暗自磨牙。

“這般貴重的物件，三妹隨隨便便的帶了出來，不怕被人說是私相授受也就罷了，倒也不怕在羅二姑娘這喧賓奪主。”

琉璃難得，陶宣宣先前在春宴上被人暗諷了一番穿戴，事后咬咬牙，買了個琉璃墜子，既是肉疼又是稀罕。可誰知才沒過兩天，李雁那頭便一擲千金得，給陶千宜送了琉璃生賀，還搞得沸沸揚揚的，氣得陶宣宣差點沒有砸了手中的吊墜。

現今見到陶千宜就這么大咧咧得帶著琉璃簪子招搖過市，陶宣宣好懸沒咬碎了一口銀牙，只恨剛剛撞在一起時，沒能借機碰掉了那根簪子，摔個粉粉碎才好。

“那簪子是本皇子妃送的，陶二姑娘對此可是有什么意見不成？還是說，陶二姑娘覺得，本皇子妃送三娘一根簪子，還用得上私相授受這個說法了嗎？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