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實講,閔王妃先前不過四分困惑,等聽完陶千宜的解釋,四分直接變八分。
陶千宜倒也沒用什么晦澀詞句,直接就是大白話,但閔王妃真的是——有聽,沒有懂。
做了有小二十年的郡王正妃,閔王妃面上都已是好久沒有這么恍惚的神色。
把齊司淼叫上前來,閔王妃不自信的問道:“那位韓仆射家的姑娘,真當是這么跟你說的?在你誠姑姑成親的當日,跟你說誠駙馬如果早婚會克妻克子?”
齊司淼果斷點頭,哪怕有些膽怯,但他是不撒謊的好孩子。
“啟稟母妃,韓姑娘確實是這么告訴司淼的,所以司淼今日才會詢問姑父。”
齊司淼說得是不是真話,這一點,閔王妃還是看得出來的。
但就是因為看出來了,她才更加迷茫——還不如告訴她是齊司淼在撒謊呢。
她是真的不明白了。
所謂克妻克子,甚至是天煞孤星,像這樣的傳聞,她活了幾十年,不是沒有聽說過。
那些,有的是真大師批命,有的就不過是權術手段,都不新鮮。
可,這跟那位小侯爺能扯上什么關系?
就算是想要陰謀陷害,但人家可是侯府獨子。
忠信侯是個舉世難尋的專情人,莫說是私生子了,府上就連個庶子也沒有,便是借此搞壞了李雁的名聲,那爵位也便宜不到旁家去啊。
費這份力氣是做什么?
更別提,所謂說一個人克妻克子,最直接的危害不過是讓這人往后難以結親,然后無法子嗣傳承。
可從這個角度來看,那也說不通啊。
現如今,人家定親都已經定了有十來年的青梅竹馬,已是活蹦亂跳得過了門,再來特意說這種話,是不是未免也太晚了一點?
真克妻的話,那這十來年里怎么就沒出過事呢?
不說看陶千宜此刻的氣色,謠言就已經是能不攻自破了。即便那話真是真的,可是人都已經嫁進去了,還能怎么辦?
馬后炮?
站著說話不腰疼?
閔王妃完全想不明白。
時人敬畏鬼神,尤其韓星兒還只是個七歲的小姑娘,閔王妃就算是想破腦袋,也猜不出她會只因為想挽回在齊司淼心中印象,便能隨口胡謅出這樣的說辭來。
沉吟片刻,閔王妃對陶千宜歉意的頷首言道:“這事兒說來,司淼也有責任。”
然后看向了齊司淼,閔王妃開口問道:“你可知這件事情,你都錯在了哪里?”
齊司淼在閔王妃面前,遠沒有先前單獨面對陶千宜二人的時候放得開,尤其是聽到了閔王妃這時的語氣,整個人都越發的拘謹了起來。
手臂緊緊貼在了身側,齊司淼小心猜測道:“錯在……司淼輕信小人之言?”
閔王妃點點頭,又搖搖頭。
“對于這種無稽之言,你不僅沒有當場駁斥回去,反而信以為真,此為其一。”
“其二,你既知道了外面有這種流言,回府后,沒有第一時間稟告父母兄長,反而是聽之任之。”
“要知道,流言之禍,可大可小,且瞬息千變。如今不過僥幸對方沒有行動,但如果他們真有心以此詆毀,你可知在你隱瞞的這段時間,會造成多大的麻煩?”
閔王妃話還沒有說完,齊司淼已經是嚇得小臉煞白。
眼淚汪汪得看向陶千宜,即便礙于閔王妃在上,齊司淼克制著自己沒撲過去,但一開口,還是泄露了嗓子里的哭腔。
“誠姑姑,司淼不是有意的,司淼錯了,司淼……”
說著,還真當掉下了金豆子來。
齊司淼越說越急,越急越是想哭。
要只是被訓斥幾句,那還沒有什么,但一意識到他的做法可能會害了陶千宜,齊司淼的心理防線就開始全面崩潰了。
眼見著,那淚珠子從剛開始的幾滴,到了就跟是直接開閘放水一般,嘩嘩的。
閔王妃都啞然了,她以前也不是沒當面訓斥過齊司淼,言辭比現今還重得多,但即便是那樣,也從來都沒見這孩子哭過,今兒個可是怎么了?
一方面是這孩子第一次哭得這么慘,另一方面也是陶千宜還在這里,閔王妃無奈的擺擺手,把話咽回了肚子里,準備等晚上再讓閔王爺或齊司林去處理好了。
讓丫鬟把齊司淼先了帶下去,哄一哄,再洗把臉、換身衣服,等著稍后跟陶千宜他們一道去韓府。
即便這事兒看起來和齊司淼沒多大關系,但既是從他這里起的由頭,閔王府總是要表態。
“你說說,這……”閔王妃看著陶千宜,無奈一笑,“原本高高興興的日子,我還想跟你好好的說說話,現在卻鬧出了這種事,是——”
‘姑姑’兩字在舌尖打了個轉,閔王妃憋屈的接著道:“——嫂子對不起你。”
本來應和著閔王妃慈愛的語氣,陶千宜面上亦是動容之色,正準備打溫情牌,結果對方的表情一秒扭曲,陶千宜好懸沒跟著噴笑出來。
“咳。”
清了下嗓子,陶千宜強壓下喉間的笑意。
“王妃不必為此介懷,今日真要說,也是我們夫婦多有唐突,該說對不起的,是靜霞才對。”
見她仍就只是疏離的稱呼王妃,并沒有要出言寬慰的意思,閔王妃目光微閃。
然而思量不過一瞬,閔王妃笑道:“瞧瞧,這果然成了親的人就是不一樣了,現今一開口就都是‘夫婦’的了,嗯?”
“王妃莫要打趣靜霞才是。”
閔王妃笑著搖頭。
“我可是打趣不來你這丫頭,除了你,我還沒見過有誰家的新媳婦兒是這樣厚臉皮的,這樣說都不臉紅。”
“哎呀,臉紅了,真的臉紅了。”
陶千宜嘻嘻哈哈的扯著帕子遮在了臉前,任誰看了都知道假。
不過片刻,一雙眼睛從帕子的上方邊緣露了出來。
“那個,王妃~”陶千宜聲音軟軟得開口道:“燕子他也只不過是因為擔心我,剛在外面才會一時失了章法,不是有意要砸了府中石桌的,還望王妃不要怪罪。”
“害,我當是什么事兒,不過是一個桌子而已,難道我還能叫你賠償不成?”閔王妃起身拉過她的手,拍了拍,語重心長道:“只要你過得好,那我就開心了。”
陶千宜抿唇而笑,輕聲應了下來。
“王妃放心,我們一定會好好的。”
閔王妃還真是沒見過有這樣直白的。
“你啊……”
再次搖了搖頭,閔王妃說回正事。
“時間也不早了,原還想留你們用膳,但看誠駙馬的意思,怕也沒這個心情。而且這事情還是盡早解決得好。一會兒讓司林也跟你們一起。別推辭,這不是為了你,是為了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