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會兒才把人哄住，結果人家轉眼就翻臉不認人。

誰哭了？誰哭了？人李家小少爺嚴肅表示，誰哭他都不會哭！

“行，行，行，沒哭就沒哭。可快擦擦臉吧，亂七八糟的，一會兒吹了風，有你好受的。”

陶千宜心累得把帕子按在了李雁臉上，跟用抹布抹桌子似的抹了兩下，疼得他直叫喚。

“閉嘴。”

“就不，你輕點，輕點，哎喲。”

陶千宜這會兒白眼都要翻到了天上，不過手下確實輕了一些。咳，主要是這人的膚質太有問題了，怎么隨便碰兩下就紅了一片呢。咳，反正這不是她的錯。

“活該，看你下回做事還這么不動腦子。”到底是氣不過，再戳下腦袋好了。

李雁扁扁嘴，不服氣的看她一眼，沒有反駁。

取了脂膏，借著手溫在掌心處化開，陶千宜半跪在榻邊，低著頭，小心得一點點涂抹在他泛紅的肌膚上。

也就剩這一張臉能夠唬人，可不能給糟蹋了。

“你還有意見？”

就她給他收拾的這么一會兒工夫，這人嘴巴里的嘟囔就沒有停下來過，陶千宜哪怕是想裝作看不見都做不到。

吭哧了半天，李雁底氣不足的為自己辯解：“我是想為你出氣。”

“有什么可出氣的。今兒你看見了，教訓她們一頓，然后呢？或許她們能警醒兩天再犯，也或許就要心存怨恨了。她們雖然不敢招惹到你身上，但背后懈怠于我，你還能事事都知道不成？”

見李雁又要跳腳，陶千宜忙把他拉下來，“你又激動什么，我都不激動。人走茶涼，本來就是人之常情，我這邊最多不過就是茶涼得快了一些而已。”

“怎么就不激動，怎么就又是人之常情了，我怎么不知道有這種人之常情了。你是她們的主子，她們伺候的不盡心，難不成還是她們有理了？”

“你這人……”陶千宜無奈的看他一眼，“往常那些人在我面前大獻殷勤，對二姐應付了事的時候，也沒見你有過什么反應。現在情況倒了過來，不也正常？”

“一點也不正常！”

李雁本來都差不多忘了自己剛在氣著什么，現在舊事重提，火氣“噌”就拔高了。

不過為了挽回些剛剛丟掉的顏面，他還是壓下了音調，盡量耐著性子的開口道：“好，就算是你說的這個道理。但她們過去再怎樣，也不至于不懂規矩，該做的事情一樣會做。就算說那是應付，至少也讓人在面上挑不出錯去吧？”

“可你再看看現在，你這院子都成什么樣子了？連我這已經來過千八百次的人，剛剛都差點以為自己走錯了！”

“整個院子里面，一眼連個丫鬟都看不見，滿地的落葉花瓣也在那沒人掃撒。尤其是那倆守門的婆子，都敢明目張膽的縮在自己屋子里面吃酒了！她們當這是什么地方？她們還知不知道你是她們的主子了？”

陶千宜無奈道：“我都不氣……”

話沒說完，就被李雁打斷：“就是你不氣，我才更加生氣！”

“你這樣一退再退，還不就是讓她們爬到頭上來。以前你那二姐是怎么在你院子里鬧的？她不過是受了點冷淡，都知道為自己爭取，你就不懂這些了，是嗎？你平時對我的那點機靈勁呢？”

陶千宜張了張嘴，最后輕嘆，“你這又是何必。”

見李雁還想要反駁，陶千宜也紅了眼眶。

“她陶二娘當初能鬧，是因為她有鬧的底氣。她鬧上一鬧，不說我表不表態，我娘親必然會給她補償，二嬸也會為了她出頭，可我有什么？我現在有什么？”

“我連爹娘都沒有了，誰會護著我？誰又會為我出頭？你以為這里還是我的家，我是府上的主子，可真能一樣嗎？說到底，我現在也不過是一個無父無母的孤兒，仰仗他人鼻息過活，你還想要我怎樣。”

難道真以為沒有上面人的改變，底下這些早活得人精似的奴才，就敢做出這些事嗎？

“你，你這是說得什么話？”

李雁也不是個傻的，再是他自己家里情況簡單，但跟在十皇子身邊看了好幾年，不至于不懂這些人情世故，也不會在這時候何不食肉糜的再拿陶家人來戳她心窩子。

“就算陶伯伯與姚姨不在了，你總還有我，還有我爹和我娘，我們一樣會護著你，照顧你。”

陶千宜看他一眼。

李雁急道：“陶伯伯早給你我定下了親事，你別的不會，狐假虎威總會了吧？你打著我未婚妻的旗號，難道他們還敢再虧待了你？”

“就算是他們真的敢，你難道就不會跟我告狀了嗎？有什么事情，你不好出面的，你跟我說，我總會給你出頭的。”

陶千宜看著他，心中復雜，不可否認，對于這個提議，她真的有一瞬間動搖。

不管她是想要做什么，擺在眼前最大的問題就是她現在的年紀實在太小了，在此之前，她甚至連伯府的大門都幾乎沒有出過，對外界的情況根本兩眼一抹黑。

她考慮了很多種方案，最后決定在府上忍氣吞聲，然后盡力去討好陶老夫人。等再過上幾年，就打著去外祖家的家口，用意外舍棄掉“陶千宜”這個身份。

倒不是陶千宜自大，她自然知道古代女子，在沒有家族的庇佑下，生存會有多艱難。可是繼續留下來，會有個什么樣的景況，她也一眼就能望到底了。

她原想平安喜樂過一生，可是在這里，一條喪婦長女不可娶，就已經決定了她未來的出路。

更別提她父母兄長皆亡，稍微運作就是天煞孤星的命格。再加上現今二房的態度，就算她日后能夠討好了祖母，再給自己經營出一個好名聲，也不可能會有什么好親事。

雖說日子都是人過出來的，但與其這樣被動的被人擺弄，陶千宜寧愿去走一條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路，便是最后下場凄慘，她也認了，至少是她自己努力過的結果。

而與李雁之間所謂的定親……

陶千宜不是忘了，只是當初她還是伯府千金的時候，她都不想害了自己的朋友，更別提現在了。當下男女成親，看的可不是自身情況，而是背后的家族助力。

若說李雁對她情根深種，陶千宜或許還會考慮一二，那樣她至少不是完全沒有能夠回報對方的。但很顯然，他們之間有友情，甚至有親情，但絕不是愛情。

這只燕子根本還沒開竅，對他而言，她是十分重要的童年玩伴，是他名義上面的未婚妻，是一種責任。

這份責任，在陶千宜看來，就等于負擔。

她雖然自認算不得什么舍己為人的大善人，但眼下的情況，也沒到讓她山窮水盡得要去坑自己的朋友。

孤零零的在這異世，能被她打從心底里所承認的朋友，份量都是不一樣的。

見陶千宜一直不開口，李雁又道：“我會保護你的，阿妍，我會一直保護你的。”

咬著下唇，陶千宜思索著她該要如何開口，才能按住這一根筋的家伙。無論如何，這親事都要瞞下來，不然真讓榮康院那邊得到消息，怕是不會再肯放手。屆時再想要解除的話，李家的名聲也要跟著受損。

正猶豫間，外面又傳來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