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美好的時光總是短暫的。
陶千宜明明覺得她才剛闔上眼睛，耳邊就已經響起了合春輕聲叫起的聲音。
雖然妹紙的聲音挺好聽，語氣也十分的溫柔，可那不絕于耳、一聲連著一聲、無窮無盡一般的呼喚，真的是……挑釁了。
心情暴躁的坐起身來，陶千宜難得神色鮮明的繃起了臉，連聲音也是冷冷的：“嬤嬤——”
然后？
然后就沒了下文。
這倒不是陶千宜有意要留白去引人腦補，而完全是因為她才一坐直了身子，就被江嬤嬤給搭了條濕帕子在臉上，冷得渾身一個激靈。
也就是好在這時候屋里沒有外人，不然那些宮人怕是能被嚇到直接失態。
但哪怕是合春她們，也是被江嬤嬤這一手給震到了。
——乖乖，雖然往常沒少見江嬤嬤坑李世子的，但對姑娘動手，這還是第一次吧。
驚嘆間，看向江嬤嬤的目光也不由帶上了敬佩。
——真乃神人也。
“嬤嬤你不愛我了！”
直面沖擊的陶千宜雙手捂著還蒙在臉上的帕子，都不想見人了。
不過這帕子也不知道是誰浸的，干濕正好，鼻息間只有淡淡水汽，蒙了會兒，還是挺舒服的？
不，她不能就這樣被糖衣炮彈打??！
江嬤嬤完全不為所動，就好像根本沒意識到她剛剛做了什么驚人之舉一般，仍是笑瞇瞇的問道：“姑娘可是醒了？”
腳下挫敗得在被子里踢了幾下，陶千宜無奈的嚷嚷道：“啊啊，醒了，醒了，醒得特別徹底。”
將帕子放到合雪等著的手上，陶千宜一捋臉上被沾濕的發絲，不怎么高興得看向江嬤嬤說道：“嬤嬤你做什么這么早就要叫我起來啊，外面的天可還黑著呢?！?
江嬤嬤：“沒有，姑娘看錯了，現今天色亮得晚，時辰已經不早了?！?
話音剛落，外面就傳來了打更的聲音。
一聲、兩聲……
陶千宜崩潰：“嬤嬤！這才剛到五更啊！”
換算到現代計時，現在才不過是凌晨三點?。。?！
她是要做什么？
她是要成親，不是要去盜墓吧?。。?！
未想，江嬤嬤很是一臉認真的對她點了點頭，道：“嗯，都已經五更了，確實是有些晚了。”
“啊啊——”
陶千宜耍賴的倒回了床上，又被眾人好一頓的哄，才終于是肯起身。
“時間剛好。”江嬤嬤：“水溫已經合適，姑娘可以開始沐浴了?！?
“……”
陶千宜連氣都不想生了——才怪。
“嬤嬤??！既然你自己也早知道還要等著水涼，為什么要這么早的叫我起來，不能等都準備好了之后再說嗎？”
十五年啊，過往十五年，她家嬤嬤可都從來沒有這么對待過她！
江嬤嬤笑著，終于是肯挪動腳步，走到陶千宜面前。
抬起手，為她理了理馬上就要脫下的寢衣，江嬤嬤面色恬靜，帶著淡淡笑意，“因為奴婢知道，要姑娘這么早醒來，是一定會鬧上一會兒的脾氣，自然要提早?！?
陶千宜撅了撅嘴，沒再說什么。
沐浴凈身，再之后就是徐嬤嬤親自上陣的一套皮膚護理，真十分之讓人羞恥。
陶千宜本來是堅定拒絕，真的，成親而已，不是和親，真不用這么大陣仗的。
但徐嬤嬤也表示，這是宮內的規矩，如果陶千宜一定不愿意讓她來，那么就只能是讓那些宮娥們動手了。
陶千宜……陶千宜選擇妥協。
啊啊，這都什么破玩意，先前為什么沒人告訴過她公主成親還要這么麻煩的！禮部呢？都死哪里去了？你們知不知道你們寫的流程單子半點也不詳細?。。?！
時間不知不覺，就在陶千宜的羞恥與崩潰中一點點流逝。再看看外面的天色，哦吼，她家嬤嬤竟然沒騙她，原來她起身的那個時辰一點都不早呢~
這、都、什、么、鬼！
陶千宜打定主意，一定、一定只成這一次親，再有下次，她就不伺候了啊摔！
李雁：……我還得謝謝您？
依著大齊這邊規矩，在公主出嫁時，雖然連一個托盤宮女的八字都被挑揀過，但并不會特意再請一位全福夫人來給公主梳頭或做些什么，畢竟能托生為公主，就已經是天下最大的福氣，所謂的全福夫人又哪里能比得上。
不過，陶千宜對此倒是暗自吐槽，覺得這點就跟不能讓太子背公主出嫁一樣。
能在公主面前仍舊被稱作全福的人選，不是沒有，但就是如果是那樣的身份，肯定不能那樣差使而已。
“姑娘可是在緊張嗎？”江嬤嬤守在她身邊問道。
因為不再是可以隨便任性的時候，所以，即便陶千宜心里是恨不得能讓江嬤嬤親手替她上妝、送她出嫁，就像夢中李泊川說得那樣——
不需要有多大的場面，也不需要有那么多身份貴重的賓客，只要有親近之人，有馮姨與李叔叔，還有江嬤嬤，江嬤嬤親手為她的……蒙上喜帕，就好，就好了。
搖搖頭，小宮娥手里拿著細粉安靜等在一旁，陶千宜伸手拉住了江嬤嬤的手。
“沒有?！蹦罅四蠼瓔邒叩氖?，陶千宜再次道：“沒有，就只是想要嬤嬤陪著我而已。”
為了上妝，陶千宜腦后還未盤起的青絲被用一根紅綢束著，江嬤嬤用另一只手摸了摸。
這個動作不合適，很不合適，至少是不合適展露在人前。
但在場的宮娥誰也沒有多說什么，就像她們未曾對“姑娘”這一稱呼提出異議一樣，像她們這樣的人，可是都很知道什么時候該要做個瞎子、聾子與啞巴的。
“嗯。”江嬤嬤輕聲應著，“嬤嬤會陪著姑娘，一直陪著。”
陶千宜便是笑了。
閉上眼睛，讓宮娥好能夠繼續上妝，只是過程中，她的手還一直是拉著江嬤嬤不放。
她不會放開的，一切都不會，絕對。
她會好好的，一切都會好好的。這一次，不管是她，還是燕子，又或是他們身邊的人，所有的一切、所有都一定會好好的，而且是必須好好的，陶千宜發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