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歆禾之前跟查爾斯醫生就薛璟的病情進行過很深入的談話,也在那之后聯系過鐘飛霞,甚至還看過許多這方面的專業書籍,對薛璟的病做過非常細致的了解。
所以她非常清楚,即使薛璟是一個精神分裂癥重度患者,他的幻覺也不會說出現就出現的,必然是有著一定規律的。而經過了解和觀察,一般“枝枝”的出現都會伴隨著薛璟的情緒波動。
江芮伊說以前“枝枝”出現的時候基本都是薛璟犯病的時候,她還說剛把薛璟從他舅舅舅媽家接過來的時候“枝枝”幾乎每天都會出現。那時候薛璟把“枝枝”視為陪伴他度過人生黑暗期的精神支柱。
可后來隨著治療的深入,薛璟的病情也跟著有所減緩,因而“枝枝”出現的頻率也大大降低了。直到后來他年齡越來越大,病情也越來越穩定,“枝枝”便很久可能才會出現一回。
盡管薛璟言談間總是能提起“枝枝”,但事實就是,“枝枝”已經慢慢的從早年的幻覺變成了后來的只出現在電話里、短信里、甚至是薛璟的言談里。也就是說對于薛璟來說,“枝枝”的實像出現的次數已經非常少了。
可近段時間以來,“枝枝”卻突然重新出現在了薛璟的生活里。而根據查爾斯的判斷,應該跟沈歆禾的出現有關。
或許沈歆禾是那個能夠擾亂薛璟心緒、影響他情緒的原因所在。他開始在意她,眼睛離不開她,心心念念都是她,那么不可避免的也會因為她而開心,因為她而難過。
而尤其是在他出現負面情緒的時候,“枝枝”這個他主觀捏造的充滿了補償性和替代性色彩的人物便會時不時地“化出人形”。
所以今天“枝枝”又一次出現了,并且還被薛璟大大方方地帶到了沈歆禾面前,那么毋庸置疑,他內心一定是經受了一定的動蕩。所以沈歆禾想要知道他的這種動蕩究竟來源于何處。
可是她又不能直接問,更不能貿然地去否定“枝枝”的存在。她知道,如果她說出“枝枝不過是你幻想的人,她是不存在的”這句話,那么薛璟勉力維持的精神平衡一定會被打破。
她不敢保證這會發生什么樣的后果,所以只能陪著他演戲,不敢有一絲一毫的差錯。
在這樣的情形之下,她要是想了解薛璟忽然這樣的原因,便只能采用一個婉轉點兒的方式。于是她問他跟“枝枝”都說了什么。
而薛璟的答案卻讓沈歆禾有些意外,同時也有些自責愧疚。
原來她來看望遲有富的行為給他帶來了這么大的危機感。雖然他表面上不顯,甚至可能他真的沒有意識到自己這么在意這件事。但單單只從“枝枝”出現這件事來看,她來看望遲有富這件事在他的潛意識里是一件危險的、會讓他不安的事。
沈歆禾似乎一瞬間就明白了薛璟的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是她忽略了,薛璟其實是一個心思特別細膩且極度敏感的人。他或許是這個世界上最缺乏安全感的人。而她總是會因為他高大強壯的外表而忽略掉這個問題。
所以目前看來,薛璟應該還沒有從最初那種患得患失的情緒中走出來。即使他們已經在一起了,即使他們已經互相表明心意了,但因為長期的自卑和自我否定,薛璟已經不敢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了。
表面上看是他一直在亂吃飛醋,總覺得沈歆禾心里真正喜歡的是遲有富。但實際上這反應的背后的問題其實是薛璟對于兩人之間感情的不自信,以及對自我的過度否定。
沈歆禾在認識到這一點的時候一下子就酸了鼻子,在心中長長地嘆息了一聲。于是便想也不想就給了他一個帶有依賴性的擁抱。
起初薛璟愣了下,身體也有些僵硬。待反應過來沈歆禾這是在主動抱自己,心臟又開始極速狂跳,開心得手都在微微顫抖。
他略有些緊張地抿了抿唇,伸出雙手輕輕拍撫著沈歆禾的脊背,動作和深情都溫柔得不像話。
沈歆禾收緊手臂,緊緊圈著男人勁瘦的腰,低聲說道:“薛璟,我忽然想起來今天的任務還沒有打卡。”
“什么?”
“薛璟,我愛你。”
薛璟撫摸沈歆禾肩背的手不自覺停頓了下,然后淡笑著說道:“嗯,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沈歆禾退出懷抱,抬起臉看向薛璟。
薛璟一時間有些錯愕,愣愣地看著沈歆禾。
“薛璟,你這個笨蛋,你什么都不知道。”沈歆禾氣得握拳錘了下男人堅韌厚實的胸膛,“你是不是到現在還以為我喜歡的人是遲有富?”
“我沒有。”薛璟連忙辯解,“我真的沒有。我……”
“屁!睜眼說瞎話!我都能看得出來,你甭想蒙我。”
“我真沒有。歆禾……”
“薛璟,”沈歆禾搶言道,“你是不是以為我每天跟你說‘我愛你’都是唬著你玩兒的?我嘴上說這是個任務,你還真以為我把它當成任務啊?”
薛璟怔然,心跳紊亂,就這么一瞬不瞬地看著沈歆禾,一時間竟是不敢說話了。
“薛璟,我說了我喜歡你就是喜歡你。我從很早很早之前就喜歡你了。我一直都不好意思說,可你偏要東想瞎想逼著我說。”她深吸一口氣,“薛璟,我從第一眼見到你的時候就喜歡你了。我說的這個第一眼,既包括小時候的第一眼,也包括長大后的。”
薛璟一愣,不自覺睜大了眼睛。
“在學校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我就在想,如果你是我弟弟就好了。這樣我一定會天天看著你,給足你關愛,讓你也能像別的男孩子一樣開懷大笑,做一個快快樂樂的普通人。所以我想,那時候我對你的喜歡,應該就單純只是喜歡。”
沈歆禾的表情似是在回憶過去。
“后來長大后的第一次相遇,我除了那種莫名其妙的好感和喜歡,還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心中滋長。只不過我向來粗神經,從來沒有認真去想過這種情愫究竟是什么。但現在看來……應該也是喜歡。只不過區別于兒時那種玩伴間的喜歡,這份喜歡,是摻雜了女人對男人的欣賞和喜愛的。”
沈歆禾笑了笑,抬眼看向一臉不敢置信的薛璟:“薛笨蛋,你這么耀眼、這么好,在第一眼就能把我吸引住。所以你怎么會覺得我不是真心喜歡你呢?你說,你是不是謙虛過度了?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