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福？！”吟非被迎面而來的機器人嚇了一跳：“你不是——”

但三福屬于比較低級的機器人，只能執行分發的任務，所以聽不懂吟非的話，直接忽視了她，走入北辰的房間處理尸體。

“你以為我會放任棠亭越擺弄我的下屬嗎。”綠辜也走過來：“人類世界的只是替身，而真正的三福則留在這里照看白風塔。”

“我已堵塞了隧道，百年內人類別想入駐異形世界，你也可以放心回獸山，再也不會有人類來打擾。”

驀的，吟非心底生出一層雞皮疙瘩，這個機械人的心思何其深沉啊，如果不是不得已，她絕不會選擇與他為營。

“我的同伴們在哪兒，我要見他們。”吟非不能再等了，她要離開這個地方。

“我帶你去。”綠辜說。

然而吟非還是覺得哪里不對勁，綠辜將她帶到頂樓，乍一看到鎖上的門后怒從心起，綠辜在她發火之前給她當頭潑下一盆冷水：“我們走后為了躲開人類，所有的動物都被轉移到這里，這是最安全的地方。”

隨著門開，里面的動物都將視線投過來，認出是吟非后眼中閃過驚喜、釋然與無奈，光燁最激動，連忙跑到她面前：“你終于回來了！這幾個月你去哪兒了？”

幾個月？

吟非疑惑道：“可我分明離開一年了。”

“異形世界跟人類世界不同，時間更慢。”綠辜在她身旁說：“好了，你們該走了，我這里可不會再繼續招待你們。”

“等等，”吟非終于意識到異狀，她數了下人數，光燁，風燁，尾勇和攻元：“古岐呢？”

誰料話一出，四下靜寂，一向活躍的光燁后閉上嘴猶猶豫豫。

“光燁！”吟非著急道：“你說。”

還是尾勇按捺不住，破口道：“古岐那笨老虎染上病毒，幾天前就丟了性命，死之前還說要帶我們回什么獸山，就他、就他那樣子連自己都救不活，也不知道逞什么英雄。”

雖是這樣，他的眼里卻隱約有淚光出現，其余野獸也都低下了頭為其默哀。

“我，我想見他最后一面。”吟非現在能坦然接受了，至少表面上是這樣。

“可以。”綠辜答應了，古岐已經被做成標本泡在馬爾福林里，似乎只有這樣才能保持他原本的模樣。

他依舊是那個高高在上，具有威嚴的野獸之王。

吟非帶不走古岐，也不能帶走古岐，人類世界一年的學習使她深知病毒的危險性，所以留在白風塔是最好的選擇。

但——

“我能否借用你的實驗室？”吟非生出一個大膽的想法，可綠辜猜到她想說什么，拒絕道：“他的全身都感染了病毒，很抱歉不行。”

“所以為什么要將病毒儲存在這里！”吟非有些難以控制情緒，古岐是誤碰裝有病毒的盒子感染的，她不信綠辜不知道。

“因為這是人類的要求啊，”綠辜不以為意：“人類要借此研制疫苗，這里是最好的存放點。”

一滴眼淚從吟非的臉上滑落，她感到全身的力氣被散盡，可綠辜的下一句話點醒了她：“逝者已矣，何不去保護仍活著的，他們已經在路上了，你這個時候出發，應該還能趕上。”

綠辜將一張屏幕放到她眼前：“騰山動物園的動物一夜之間消失殆盡，你認為他們是去了哪里。”

那些動物無一例外都行走在冰雪之中，沿著一個目標前進，而那條路正是吟非和同伴走過的路。

“回去吧，獸山在等著你們。”綠辜收起屏幕，留下吟非一人在原地陷入沉思。

*

她最后還是選擇帶著剩下的同伴回獸山，正如綠辜所說，逝去的已經失去了，往事不可追，只能向前看。

只是前方是漫天的白雪，他們已經走了一天一夜，可還沒有看到盡頭。

“你說我們走的這條路真能到達獸山嗎，那個機械人會不會在騙我們。”光燁累得喘氣，兩只眼睛上的睫毛都沾上白色的雪片。

“不會的，馬上就要到了。”吟非打了個噴嚏，捂緊藏在毛發里的藥瓶，這是走之前綠辜代北辰交給她的。

北辰的原話是：“我替那條野狗向獸山賠罪，他身染傳染惡疾，是我盜取他的尸體散布于獸山，但可惜我沒能力回去親自賠罪，請你轉告吟非，我欠她和獸山一瓶解藥。”

吟非悶頭往前走，越走越憋悶，直到撞上一堵綿軟的“墻”才頓住。

“啊呦——”被撞的山羊捂著屁股，白毛在雪天掩飾的很好，以至于和雪天融在一處，沒能被辨認出來。

但吟非眼底卻流露出喜色，巧了，這不正是之前在動物園表演跳火圈的山羊嘛！

“是去獸山的吧，我們一起去搞建設吧，獸山歡迎你們的加入！”

光燁作為前把守山口的老手，在看到山羊前面一串串狐貍、黑熊甚至一捧仙人掌等各異的生物后生出萬般感慨。

誰都沒忘走之前獸山的慘狀，這些生物的到來將為獸山注入新鮮的活力，使他們的家園再度煥發出光彩。

攻元傷好后罕見的流露出喜色，而尾勇在古岐死后反倒是最郁郁寡歡的那個，吟非放慢腳步和他并肩而行，試探著問：“尾勇，你可還能想起小時候的親人？”

尾勇不明所以，回憶了好一陣：“我記得我兄弟姐妹五頭獅子，但只有四只離開家尋找新的領域，至于剩下的我也不知道是誰，怎么了？”他屏住呼吸。

“嗯，沒事，”吟非笑的很溫馨：“我想我知道他是誰，我遇見他時他已步入遲暮，但給人一種朝陽初升的感覺，和你很像。”

尾勇深吸一口氣，隨后釋然，按照獸山的時間計算，他也是個中年人，到了這個年紀驀然聽到親人的消息難免一陣悵然。

還活著，過得好就行了。

一行生物認識的、不認識的都聚在一起，凝結成繩，將凌冽的冬風推拒在外，一點也不覺得寒冷，吟非默默動用能力，讓巨大的藤蔓抵御灑下的雪花。

他們井然有序，此刻正突破生物鏈的束縛，頑強的向著生命前進。

他們都在努力活著。

為什么不努力活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