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這一批新來的兵那可是不得了，個個都是精銳。”

挑選小兵的頭兒看著名單上的人，似乎得了寶貝似的。

“怎么說？”

“聽說是關(guān)山上的土匪頭子，下山從良了。”

“有意思，去看看。”

解還休猜到了這土匪頭子是誰了，當(dāng)時能夠收復(fù)燕云十四州，他可是立了大功的。

“解將軍！多日不見，你怎么……怎如此模樣了！”

“謝忍兄弟！”

謝忍，出身山莽土匪，原名一把刀，這名兒，還是解還休給他取的。他手上掌握著整個燕云十四州的黑市買賣，是號人物。

原是英姿颯爽的將軍，現(xiàn)如今的畫面讓他有些膈應(yīng)。

“能讓解將軍傾心之人，想必不簡單吧。”謝忍痛心，這樣的女子就是身于天地間的大丈夫，怎能因?yàn)榧彝ナ`。

“自然是。”她順著他的話接了下去：“我來了你怎么不曾迎接？現(xiàn)在我吃了閉門羹你倒來了，怎么？是來看我的笑話。”

“你這可是冤枉兄弟我了，我就知道將軍你一定會兌現(xiàn)當(dāng)初的諾言，所以我給你招兵買馬去了。”

當(dāng)初的一句無心戲言，沒想到卻成了真。

“當(dāng)初你說，若蕭朝不待我們燕云人好，你就殺上大殿親自庇護(hù)我們。若蕭朝老皇帝欺壓驅(qū)趕我們，你就辭了官職來陪我們。燕云人可是各個敬佩你，你就是我們燕云人的天！”

在謝忍的口中，她都快要迷失了，自己當(dāng)真是有這么神圣嗎？未來如何，她現(xiàn)在不敢做出任何承諾，今時不同往日，她沒有足夠的底氣為任何人承諾任何事。

“謝兄如此，我感激不盡，當(dāng)初一句戲言現(xiàn)在卻成了箴言。”

“將軍，咱們燕云人都支持你，昏庸的蕭朝早就該換人了，有朝一日，你若……登了廟宇高堂，可要念著咱燕云人的好……”

“女子當(dāng)真能登廟宇高堂嗎？天下該有多少人詬病，到那時，可真是違背了圣人。”

“我們可不管什么狗屁圣人道理，強(qiáng)者為尊，能讓天下安樂，怎會在意明君是女鵝。”

謝忍送來的人馬讓軍隊(duì)擴(kuò)大了不少，山莽土匪被她收入軍中，起初溫伯懿是反對的，這些人江湖義氣太重，根本不服管教，性子太沖不能成就大事。

“你根本不懂燕云人那種性情，若是相處久了你就知道了。”

溫伯懿現(xiàn)在覺得自己毫無存在感，似乎自己已經(jīng)變成了花瓶，與十幾年前的她身份互換了般。

“姐姐姐夫……我來給你送點(diǎn)羹湯。”

解玉柔經(jīng)歷解家巨變，似乎變得沉默寡言了，也更加形單影只了，軍中沒有女眷陪伴她說說話，解縉夫婦又因?yàn)樗龖K死，解玉柔遲早憋出病來。

她知道玉柔心中恨她，連累了解家上下，解麟現(xiàn)在在宮中還不知死活，相隔萬里，任憑那最好的傳信大雁也飛不過萬里黃沙。

溫伯懿識趣的出了營長，直奔伙房去喝酒消除，正巧碰上喝酒消愁的楊朔。

“怎么？有心事。”

楊朔看著眼前的這位弱書生，真不知道他到底是誰，看著文弱，卻能掄起幾十斤的長槍，耍得出神入化，和將軍使用屠神的招數(shù)一模一樣，難道是師出同門？

早就聽說將軍有一個無所不能的師父，這么多年了，也只是在將軍的言語中聽聞，卻不見那人真容。

“你命真好，能娶咱們將軍進(jìn)門。”

“是啊，散盡萬貫家財(cái)，只為求取一人。”

圣上賜婚，不過是他將溫家所有黃金上繳給了國庫填空那腐朽的蕭朝皇室。

皇帝也順勢而為，剝削她的兵權(quán)，嫁給了最低等的商人，這一紙婚書當(dāng)真是害了她。

“人死，不過是一抔黃土，還要什么萬貫家財(cái)。”

他想把心中所有的不快說出來，好兄弟慘死在自己眼前的模樣現(xiàn)在還浮現(xiàn)在腦海中久久不能散去。

“韓元天到死都念著她的名字，他自知這輩子沒有機(jī)會了，還不忘求來世能有機(jī)會。”

“你說……這是不是孽緣。將軍她怎么就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

溫伯懿一拳打在墻上，青筋暴起，他怎會不知楊朔話里的意思。

“她不僅是將軍，還是一個母親，你說出這樣的話，有沒有考慮過她的感受，你一個外人有什么資格來評判我們？”

“亂世悠悠，既然要為王，就要犧牲，況且，女子想登高堂本就沒有先例，舍小成大，成王敗寇，一個孩子算什么！”

“瘋了！真是瘋了。”他感覺周圍的人全都變了，變得冷血去請，任何東西都可以犧牲拿來換做籌碼。這不是他認(rèn)識的楊朔，也不是他想看到的。

“那晚，將軍因?yàn)橛猩碓校袆硬槐悖m是護(hù)下了一眾兄弟，但折損的弟兄足足一半！誰又對他們負(fù)責(zé)！一條命和一群人的命，到底誰更重要！”

“若將軍沒有奪權(quán)之心，讓蕭乾收了燕云十四州也不是不可以！她現(xiàn)在卻要傍著一群山匪，如何打勝仗。”

溫伯懿看著滿眼腥紅的楊朔，不知道是自己瘋了還是他瘋了，說出此等大逆不道的話，若論軍紀(jì)是要砍頭的。

“這才是你的真心話吧，這么多年了，終于說出來了。”

解還休不知道何時站在了他們身后，滿臉漠然，似乎并不在意楊朔剛才的話。

“阿暖你怎么出來了，快回去外面冷。”

溫伯懿起身攙扶她，卻被她避開了。

“我不該把你帶到這片土地上來，是我的錯，這里和你本就有血海深仇。”

楊朔，燕云人士，早年是富商巨賈之家的兒子，也算是一方有名的善士人家，可惜燕云十四州被匈奴攻破后便盜匪橫行，城破人亡，楊家因?yàn)槭谴髴羧思遥谝环筋H有名望，家中財(cái)產(chǎn)自然被盜匪盯上。

二十年前，身為山匪的一把刀帶領(lǐng)一幫兄弟搶劫楊家，洗劫途中被巡城的匈奴人闖入，生生將楊家?guī)资谌藴缃^了，只剩下年幼的楊朔躲在地窖逃過一劫。

一把刀對他而言，是不共戴天的仇人，是間接害死楊家的兇手。

奈何世事弄人，攻下燕云十四州后他才知道謝忍就是當(dāng)年的一把刀。二十年了，早已面目滄桑，現(xiàn)在的一把刀雖沒有以前的一臉惡相，但也是個嗜血如命的山匪頭子。

“你們都回帳內(nèi)，我和他談?wù)劇！?

解還休扶著腰靠在墻上，低頭看著醉臥在草垛上的楊朔，眼中一片漠然。

“就當(dāng)是我瘋了，不用管我。”

楊朔迷迷糊糊，但她知道他難受，裝裝樣子罷了。

“怎么做，你才能放下？”

楊朔嗤笑一聲，斬釘截鐵道：“殺了一把刀，報(bào)仇雪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