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來的時候，西格瑪只記得自己行走在銀白色的雪原上。

天地萬物，蹤跡皆無，只留下一片單純的白。

“北神在上，年輕人，你是哪個部落出走的？怎么自己一個人在北神狂嘯之時游蕩？”

西格瑪沒有第一時間睜開眼睛，他只感到身體輕微的晃動，好似坐在車里，一個渾厚低沉的聲音讓他的意識從遙遠過去回到當下，而對方似乎在等待著自己的答復。

協議……洛昂……賜福……

西格瑪調動起自己的每一個腦細胞，用盡力氣在凜冽的寒風中搜尋著腦海深處的記憶。

“我似乎……做出了選擇，我記得一些事情，但為何如此破損不堪，他們……送我到這里，目的是什么？”

西格瑪喃喃自語道，而那個渾厚低沉的聲音又一次在西格瑪的耳邊響起。

“年輕人，你怎么了？是不是在雪下埋太久，腦袋糊涂了，堅持住年輕人，等到了我家，我讓大薩滿問問北神，幫你找找方法。”

聽到這里，西格瑪暫且把自己破損記憶的事情擱置到一邊，他緩緩睜開雙眼，寒風夾雜著飛雪不停地沖擊著西格瑪的面部，他的雙眼因為風雪難以睜開，口鼻沒呼出一口氣，瞬間便在空氣中凝結成了冰霜。

西格瑪只能微微的在眼皮的縫隙中觀察四周，他似乎坐在一個破舊的雪橇上，身體被一條厚實的毛毯所覆蓋。西格瑪記不清自己何時出現在這片雪原之上，也不清楚自己身上的毛皮從何而來，更不清楚自己游蕩了多久。

但眼下，這個破舊的雪橇和毛毯，就是世界的全部。

順著剛才的聲音尋去，西格瑪發現了正在駕駛雪橇的人，寬大的肩膀，身著灰褐色的野獸毛皮服飾，從頭部一直到腰身都被厚實的衣服包裹的嚴嚴實實的，他的口中不停的響起難以聽清的口號，指揮著幾只壯碩的大型犬拉著雪橇，在白色的雪原上逆風而行。

也不知就這樣過了多久，西格瑪明顯感覺寒風消退了很多，而雪橇也緩緩停下，隨即那個聲音再次響起。

“帕努克！安卡！你倆過來搭把手，把這個年輕人抬到大薩滿的帳篷里，快點！”

西格瑪恍惚之間只覺得自己被幾雙強而有力的大手抬起，轉瞬間周圍的空氣也變得暖和起來，看來，這就是剛才那個男人嘴里說的大薩滿的帳篷了吧。

這是一個規模不大的部落，但今日卻被一個陌生的來訪者打破了原有的寧靜。

“都出去，都出去，有什么可看的！有這功夫還不如去看看海面解凍了沒有！”

西格瑪坐在帳篷中的火炭旁，一點點的讓熱量傳遍早已僵硬的軀體，他注意到眼前一位佝僂著腰身的年邁老者正在驅趕著前來看熱鬧的年輕族人。

這是一個由十幾塊巨大動物皮革串聯編制成的帳篷屋，四角和正中由巨大的動物骨架支撐，而帳篷外部則覆蓋了厚厚的白雪用來保暖，帳篷里談不上有多精致，但床鋪和用品干凈整潔，似乎她的主人對于生活的環境有自己讀到要求，西格瑪用手撫摸了床鋪，從手感上來說，這東西著實有些年頭了。

“你好些了么，年輕人？”

老者挑開門簾，一瘸一拐的進了帳篷，隨即也坐到火炭旁，嫻熟的用她手中的骨質手杖撥弄了炭盆中的火炭，隨著火炭逐漸變紅，帳篷內似乎更溫暖了些。

“喝口熱湯吧，今天的圍獵還沒結束，你運氣還挺好，被坤瓦克撿到，如果他再晚一點把你從積雪中挖出來，北神就會把你的靈魂收納了。”

老者從身旁遞過來一個裝滿熱湯的陶碗，西格瑪接下嘗了一口，這味道雖談不上多可口，但用來暖和身子，實在是不可多得。

“老人家，您就是大叔嘴里念叨的大薩滿么？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西格瑪心中充滿了疑惑，曾經的記憶模糊不清，而當下的處境也是讓人摸不著頭腦。

“沒錯，我就是村里的大薩滿，說來慚愧，我也就是歲數大了點而已，也許活的久一點，所以村里人總是來我這尋找一些所謂的指引，但與其對他們說些含糊的道理，還不如趁著冰雪消融的日子挖寫草藥，幫村里人醫治身體來的更好一些。”

老人邊說著邊從身后的籮筐里揉碎了一些干草一樣的東西，從她的動作來看，至少已經重復了幾千次了。

西格瑪回過一些精神后，仔細端詳了眼前這位老人。

干瘦的雙手，皺紋爬滿了她的面容，一頭灰白色的頭發如枯草般被簡單的扎起，雙眼雖細小但神采奕奕，高大的鼻梁和顴骨，這顯然是久居寒冷地區的民族的樣貌。

西格瑪起身向老人施禮，老人并未拒絕，隨即笑呵呵的繼續問道。

“你是哪個部落來的啊，我們這很久沒見過外人了，也許是北神的旨意，讓你有幸能夠來我我們這里，看來今天的圍獵會大豐收吧。”

西格瑪想把自己所知的事情告訴眼前的老者，但考慮到超出認知范圍的事情會造成的連鎖反應，還是簡單陳述更為穩妥一些。

“我的名字叫西格瑪，從更為遙遠的地方而來，路經此處，感謝你們的幫助，待風雪小一些，我就不多打擾了，我還要啟程去我應去之地。”

“恐怕你近期都很難遠行了，年輕人，北神的狂嘯持續了很長時間了，大海已經凍結了三次，如果我們不平息他的憤怒，恐怕大海會永久封凍，而你也會再次迷失在北神的雪原之中。”

凍結了三次？難道說當地人沒有年份的概念，于是用海面凍結期標注時間么？

西格瑪思考著老人的話語，獨特的時間標注法，各類毛皮和骨質的工具……

難道說，我來到了中石器時代？

西格瑪起身走到帳篷外，他看了一眼太陽所在方位，又目測了一下自己的影子，可以粗略的推斷出，這里并未在北極圈的范圍內，但周圍如此嚴寒的氣候實屬反常。

難道說，現在我正處于冰河末期？

西格瑪思考著眼前的處境，再次進入帳篷，大薩滿依舊坐在火炭旁擺弄著草藥，看西格瑪疑惑不解的神情，老人說道。

“年輕人，你來到我們這里是北神的旨意，安心的住下吧，村子里多一個人多一份力量，待其他人圍獵歸來，還要為接下來的祭祀做準備工作，待北神平息憤怒后，坤瓦克就可以送你啟程了。”

北神？祭祀？這些又是什么？

算了，既來之則安之，不用急于踏出下一步。

旅程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