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鳴云好半天終于開口，他們一顆懸著的心才放下。

周小安確實被嚇著了。何媽給兒子灌了兩大口果汁，才騰出空查看他左手的傷勢。碎玻璃劃出很多小口子，雙氧水沖了半瓶，確定沒有嵌在皮膚里的碎玻璃，涂了幾遍碘伏上了云南白藥。江鳴云的左手纏了幾圈紗布。小安收拾了玻璃碎渣，扶他坐到客廳沙發上。

二十分鐘后，王所的車停在樓下。江鳴云抱著箱子去見他。

“老爺子，睡夢中走的。”江鳴云端著啤酒坐在副駕后排放著箱子，“家門鑰匙有兩把，我手上這把等完事后還你。老爺子家人想知道點什么，可以隨時來找我。”

王所看了一眼新消息，“他的家屬已經在來的路上。我建議等家屬到了…”

“還有老爺子一些朋友需要通知。忙完……以后就沒必要見面了。”江鳴云看著車前消失的那兩團黑影露出訣別的微笑，“真的再見了。”

“我代表他犧牲的兒子，謝謝你和家人一直照顧。”王所拍拍江鳴云的肩膀。兩個人一起守護著老爺子最后的幸福時光，或許微不足道卻填補了他小孫子永遠的遺憾。

……

……

每一次生命形態的轉換，都意味著一個默默經歷的故事正在消失。一周后，在家補覺的江鳴云被跑腿的敲門聲吵醒。紙袋里封著一頁手寫信和一張在背面書寫高中畢業的照片，落款署名是小戚。

‘經過允許，才寫了這張字條。除了謝謝這兩字，好像說不出別的話。希望爺爺家的鑰匙能一直留在你身邊。等我退休搬來那天，一定找你下跳棋玩撲克。雖然不知道具體什么時候…照片被爺爺疊放在床頭的相框里，希望這次結束能從你手里重新拿到這張照片。謝謝，也祝我們都順順利利。’

江鳴云一直忙碌積壓的疲乏感，讀完這封信時徹底被治愈。陽光灑滿房間閃耀著金色的光芒，生活似乎有了變化又好像沒變過。只不過又多了一個盼望……

時間步入初冬，供暖也開始了。江鳴云白天在家碼字，晚上去高磊店里幫忙。沒多久，同學群傳出錢棟重傷住院七天后離世的消息。江鳴云和高磊一起去送他。錢棟家人聽說事故起因后，當場跟江鳴云動了手。

等高磊明白過來是怎么回事，已經在車上長吁短嘆半個小時，“要知道中間有這么多事，我就不讓你來了。好好的帥臉掛了彩，真沒法跟小安交代了。”

“中午飯，排骨燉土豆。”江鳴云看著他的臉，非常認真的說：“飯班長的春天，要到了。”

“什么意思？”高磊秒懂后，激動的眉飛色舞，“哦？！戀愛的季節不都是春天么？我，比別人提前三個月？”

江鳴云看著車流穿梭的馬路，倒是想起了以前騎車趕時間上班的日子。每個人都在渴望著生活變得幸福，當角度出現偏差時那條路變得相距甚遠。可能是吵過之后太累的緣故，高磊停車熄火時，江鳴云還在睡。尹榮回車上取手機，關車門的聲音倒是把他給嚇醒了。

“哈~呼~”江鳴云打著哈欠，眼睛半睜望向后廚。

尹榮手里半罐啤酒捏的變了型，不滿意的抓了一粒花生扔到江鳴云的臉上，“壞家伙，我不來找你，你是不打算見我了嗎？還有小安，你們背著我都忙什么了？都這個表情？”

小安在旁邊也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江鳴云看向小安，隔著桌子打了個響指，“董葉又找你了？”

“董葉誰？”尹榮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

小安被他們盯得渾身不自在，哼唧半天也沒想好怎么介紹這個人，“董葉是曾經合伙人。最近他在找地方辦工作室，昨天拉著我跑各種地方好像有點著涼。”

“排骨燉土豆，來啦！”高磊端著盆出來，放到桌上擲地有聲。

所有人的眼睛盯著這盆菜，默默咽下口水同時，江鳴云抓起排骨狠狠咬了一大口。小安和尹榮看他的吃相，無奈的搖頭盛了兩碗米飯，安靜的享受這頓排骨大餐。

這段時間各自忙碌的日子。尹榮被安排夜班，白天補覺或者活動策劃，日子過得簡單有點單調。周小安見不了送別的場面，就跑去林客那邊干活消磨時間。正當他以為沒什么事的時候，董葉的電話打來了。

江鳴云放下筷子，兩眼撐得只有困倦。尹榮中途接了電話，撿了一大碗排骨到另一桌邊工作邊吃。小安好像沒什么胃口，吃東西的樣子如同嚼蠟。

高磊遞了瓶山楂飲料，“找房子這種事，讓你江哥出面最管用。我記得他業績最好那會，還簽了一個租寫字樓的合同。咱們這幾個區，他門清。”

“呵…”江鳴云冷笑一聲，搶過山楂飲料咕嘟咕嘟喝了半瓶，“我是看在小安面子。”

“成了！”高磊又拿了兩罐冰啤，一罐給小安一罐給尹榮，“所以啊！遇到不好的事，不要總是皺著眉頭。在咱們眉眼之間，可能下一秒就冒出好事發生呢！”

江鳴云和周小安制造冷場絕不含糊。尹榮隔著桌子扔過來一粒花生殼，“好事來了！高磊承包團體餐，沒問題吧？”

高磊掏掏耳朵，難以置信跳起來歡呼。對他來說，下個月的房租有著落了。

……

吃完飯，高磊留他們做雜活。江鳴云扒蒜扒到兩只眼睛像失靈的水龍頭。周小安搗蒜泥做了一半，被董葉的電話打斷了。尹榮本來是要走的，嘗到好吃的下飯咸菜很想親手做，就留下來跟廚姨學拌菜。

“尹榮一直笑呵呵的。她是沒什么煩心事吧。”周小安疲憊的凝視著與自己無關的一切。

江鳴云扔掉最后一顆大蒜，用濕巾一點點擦著指甲縫隙，“尹榮長了一副笑面而已，經歷的事沒一件容易的。按她的話說剛入行很拼命，跑了幾次危險的現場，深深領悟到無論好事壞事，都得活著才能實現。”

小安望著手機屏幕再次跳動著董葉的名字，雙手抱頭表情變得更加痛苦，“本以為我們拆伙就不用再見。但是他好像沒有放過我的意思……”

“接電話，叫他出來。”江鳴云語氣堅定，只要他決定的事不容改變。

小安摁下接聽鍵，“干嘛？”

董葉的聲音不慌不忙，“你也是咱們未來工作室的老板，房子定在什么地方得咱倆一起決定。”

江鳴云清清嗓子，“我分享你一個地址。十五分鐘后見。”說完他掛斷手機，拍了一下小安肩膀，“走，咱們見見那個大冤種。”

“你有辦法？”小安只留了尾音。等高磊走出來時，他倆已經打開車門。

……

“嚯~”小安緊張到耳朵通紅，“我可看見高磊嘴巴在罵人了。下次，他不會把我打出來吧？話說回來，你不怕董葉這種人嗎？”

江鳴云雙手揣袖，呼著哈氣感受溫度差，“我還幫他們抓逃組敲過門，真不是鬧著玩的。那種老房子門被他們一腳踹飛，為了保護我狠狠推到后邊。過去的事像做夢一樣。董葉這種精神壓榨，應該是在你身上找補優越感。證券類短時間不容易達到財富目標，還得從初級做起浪費時間。他拉著你開工作室，一邊偽裝實際目的，一邊拉你墊背。確實是個麻煩。”

雖然小安沒說什么，卻很意外江鳴云的洞察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