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這人裝作不認識自己,那這出戲,她寧宋就陪他演到底了。
眼瞧著衛幕的近衛那雙不敢置信的雙眼都要從眼框里掉出來了,寧宋這才好整以暇的理了理衣袖。
“這位兄臺,這馬車就勞煩你了。”
扔下這話,她便施施然的離開了。
剛一回到馬車邊上,壓低聲音的竊竊私語就這么隔著破爛的馬車飄了過來。
“阿翹,如今你是我們蘇家唯一的指望了,無論發生什么事情,你切記,定要籠絡住三皇子的心,絕不能讓那小賤人爬到你的頭上去。”
“外祖母,你這些話都已經和我說了好多遍了,耳朵都要起繭子了,子慎心中只有我一人,又豈會因他人移情別戀?”
寧翹的聲音嬌嗔無比,聽起來沒有半分之前的虛弱之感。
寧宋立在馬車的不遠處,抱臂四觀,眼中恨意升騰。
她原以為這蘇老夫人是寵愛過甚,助紂為虐。
沒想到,這黃土都要埋到頭的老嫗,才是罪魁禍首。
想來也是,若不是她自寧翹幼時便挑撥離間,以寧翹的心智,也做不到最后一步。
寧宋心生冷笑,正欲上前時,寧翹的聲音再度傳來。
“更何況,子慎與定安王府不只是攔路恩怨,更有殺母之仇。定安王那老東西有眼無珠,只忠心于皇帝,這些皇子有幾個他看得上眼的?留一個眼高于頂的鎮邊大將,就是養虎為患,外祖母,你放心好了。”
寧翹一番話說得極為自信。
她歪著身子倒在蘇老夫人的懷中,摸著頸間掛著的玉佩,那躲閃的眼神早已不似最初那般篤定。
此時,馬車內的二人還不知道,她們的所言所行都被寧宋聽的一清二楚了。
寧宋沉下臉,面若堅冰。
眼底的滔天的恨意,仿佛恨不能穿透著馬車,直接將這祖孫二人血濺三尺。
身側的手掌緊攥成拳,掌心的刺痛時刻提醒著她,決不能操之過急。
讓她們就這么死了,實在是太便宜她們了!
寧宋深吸一口氣,當即轉身,揚聲開口。
“將這馬都從車上卸下來,我們棄車,輕裝簡行!”
此話一出,隨行的一眾將士當即來了精神。
護送女子回京這等事,做好了沒有獎賞,做壞了定要受罰,多耽誤一天,都是把自己的脖頸子架在火上烤。
更別說這寧大小姐壓根就不按計劃好的行事,由著性子胡來。
他們與其在這里浪費時間,還不如盡早抽身。
想通了這一點,陳參將等人動作迅速,收攏東西,解馬上鞍,不消片刻就將事情處理妥當了。
只剩寧翹和蘇老夫人說什么都不肯下車。
“姐姐,外祖母身體不適,多有不便,這騎馬疾行只怕不妥吧?”
寧翹滿面為難,緊皺起的一張小臉上盡是不悅。
寧宋掃了她一眼,還未等開口,蘇老夫人那指桑罵槐的話語聲便從馬車中傳了出來。
“阿翹,有些人啊,就是巴不得我這老婆子早日駕鶴西歸呢,怎會顧忌咱們祖孫?”
此番話一出,周圍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了寧宋身上。
他們個個面面相覷,手上的動作也都停了下來。
眾所周知,都京的寧家與方家私交甚密,甚至就連方將軍戰死之后,就連他們的獨女都改姓了寧,對外聲稱為定安王府的二小姐。
方,蘇兩家的一切封蔭好處,都和定安王府密不可分。
可偏偏,這蘇老夫人最是看不上寧宋。
因此,讓都京的人看了不少笑話。
早年間,甚至還有傳言說,蘇老夫人有心讓寧翹過繼定安王府。
那這事到最后不了了之了,但當時所引起的軒然大波,如今都歷歷在目。
寧宋面無表情的看著站在馬車上對著自己訕笑的人,眼神陰翳。
那不達眼底的笑意讓寧翹只覺得心里發毛。
“姐姐為何這般看著我?”
“我的好妹妹,我知道你心系外祖母,可眼下多在這耽擱一天,蘇老夫人的腳傷就會越嚴重,你的身子也得不到治療,若因此落下病根,只怕爹爹會怪罪。”
話一至此,寧宋順著馬背上的鬃毛,淺淡一笑。
“這馬兒最是乖順,妹妹你到底也是方將軍的骨肉,也算得上是將門之女,怎么能連馬兒都不敢騎呢?”
寧宋在說這話時偏移了眼神,刻意避開了寧翹的視線。
曾經的記憶在腦中不斷浮現。
上一世,她的這位好妹妹為了不練馬習武,在馬鞍里動了手腳,害的馬吃痛受到驚嚇,當場尥起了蹶子。
直接把年僅七歲的寧宋從馬背上摔了下來。
若不是她兄長及時趕到,她怕是早已葬身于馬腿之下了!
而事后,寧翹哭的真情實感,我見猶憐,最后更是昏死了過去。
可她呢?
因縱馬傷人,嚇昏了妹妹,被關在祠堂當中罰跪思過。
定安王府的祠堂入了夜格外駭人,窗戶門縫都往里透著風。
初春時節,涼風刺骨。
她被害的病了一月有余,高燒不斷,險些因此送了命。
如今想來,她這個好妹妹恐怕在許久之前就已經惦記上她這條命了!
真真是姐妹情深啊!
寧宋此話直接戳中了寧翹的軟肋。
她雖生的嬌柔,處處示人已弱,但骨子里最是要強,壓根受不得激將。
三兩句話間,寧翹就跳下了馬車。
“姐姐說的很對,身為將門之女,怎能連馬兒都不會騎?說起來,我這騎術還是寧伯父親手教的呢。”
定安王寧遠,為人剛正,最是好強,素日里不茍言笑,在家中和軍營都是一個樣。
為了不讓人覺得厚此薄彼,他更是對自己的女兒管教甚嚴,一切都按男兒的教養方式來。
唯獨對待寧翹,他是臉上的笑容也多了,說話的聲音也軟了,照顧的無微不至。
寧宋自小就被教育,要一切以妹妹為先,因她的父親為救皇帝而死,而他們兩家情同手足,根深葉茂。
寧宋一直以來也都是這么做的。
可最后,卻落了個滿門尸骨無存的下場!
寧翹每每有半點不順心,便用這一般言語來擠兌她。
若放在平日,寧宋早就上前哄她了。
可今天,寧宋非但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更是直接下令。
“來人!扶二小姐上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