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內氣氛尷尬，江姝本就不是愛說話的性子，白伊伊從上了車臉色就一直不怎么好看。

只有白書璽時不時說兩句話：“師妹，時間也不早了，要一起吃完晚飯再回去嗎？”

他說的輕描談寫，旁邊的白伊伊猛地側身看向他，臉色更加難看，

江姝：“不用了。”

她低垂著眼眸，看不清什么表情。

“好，那就不勉強師妹了。”

怎么辦，似乎有些殘忍了，他眼底笑意更深。

不能逼的太緊……

這個窗戶紙已經戳破了，總要給他這個小師妹留一些思考的時間。

………

很快來到中央公館，江姝淡淡道謝后便轉身上樓，身后一道目光緊緊盯著她。

白書璽瞇著眼睛看她的背影，天色昏暗，沒什么人走動，更襯的江姝本來就單薄的身影越發孤獨，徒然讓人升起一股保護欲。

白伊伊語氣生硬的打斷他的視線：“哥，你什么意思？”

“你不是在幫我吧。”

她哥做什么都會先考慮自己的利益，又怎么會幫她讓江姝這個替代品認清自己的身份。

“你是不是想等江姝離開阿瑜后，你和她在一起？”

這是再合理不過的解釋。

白伊伊清純的小臉染上與之違和的扭曲之色，語氣譏諷。

白書璽臉色淡然，施施然道：“有什么不好？你不是想和程西瑜和好么？”

“不可能！她江姝是個什么身份，也想進白家的大門！”，她像是被什么刺到了一般，赫然拔高了聲音，恨聲道：“她算個什么東西，你真以為阿瑜會為了她而不要我？！”

………

像什么樣子。

還有沒有一點大家小姐的風范，為了個男人氣急敗壞成這樣。

以前是，現在還不知悔改！

“看看你自己！世家禮儀都學到哪里去了？！”，他臉上沒有了一貫的溫和，冷聲道：“行了，知道你不喜歡她，不會帶進白家。”

“遇到一點事就急躁成這樣，和市井小民有什么區別？！你自己好好想想。”

“………”，察覺到了自己的失態，她臉色難堪的漲紅，小聲道：“知道了……”

……

房間內。

客廳內昏暗一片，江姝沒有開燈坐在陽臺的小吊椅上。

一旁的手機屏幕在黑暗中亮的刺眼，停留在微信對話框頁面上——

【阿程】：今晚臨時有些事，不能帶你出去吃飯了，不想做就讓王也把飯菜送過去。

【阿程】：好好吃飯。

“…………”

………

墻上的掛鐘滴答—滴答—走著，手機屏幕也漸漸暗下去。陽臺重新陷入一片昏暗當中。

思想好像一團架在爐架上遭受炙烤的炭火，悶熱難挨。

………

南市程家。

程西瑜臉色沉的厲害，周身氣勢駭人：“您到底想怎么樣？！”

“小瑜，你聽媽媽的話，跟那個女孩分開好不好？”，程母神色帶著幾分哀求，難得柔聲說道。

程西瑜心里覺得好笑，臉上卻笑不出來。

他嘲弄的看向另一邊端坐著喝茶的程斌，又看了看旁邊目不轉睛等著自己答案的程母。

多么相似啊。

平常半個月都未必見一次面的兩人，為數不多的兩次統一戰線都是為了他。

為了他的感情操心。

說出去，別人是不是還得感概一句：真是關心孩子啊……

他感覺有些透不過氣來，一股寒意襲遍全身，從脊椎涼到腳。

緩緩吐出一口濁氣，沒什么表情的涼聲問道：“爸，你坐在這里又是為了什么？”

程斌摩挲著手中的茶杯，慢慢放到桌子上，他張了張嘴，目光讓人看不懂的復雜：“小瑜，總會有比她更好的。”

“我就要她怎么辦？”，他好整以暇的往后靠了一下，眸光淡淡的看著兩人。

程母像是被什么刺激到似的，剛才還柔和的表情倏然褪去：“不行！我不會同意的！不行…”

“小瑜，你聽媽媽的，你不能和她在一起，不能……”

不能么？

這是什么道理。

他嗤笑一聲，低聲帶笑“哦”了一聲：“總的給我個理由吧？”

“家世不配？還是又是那莫名其妙的看不上？”

“我們在一起3年了，怎么這才想起來讓我和她分開？”

他甚至是面上帶著笑問的，眼底卻無半點笑意，冷沉的駭人。

三年…

三年…

僅僅過了一年，她就……

她神經質的聲音尖銳——

“你知道什么？！”

程葉……塘里鎮……

程母的臉色慢慢扭曲起來——

“你知不知道……她是…她是——”

“好了！！王媽，扶老夫人上去休息！”，程斌面色難看的打斷程母的話。

想被一盆冷水兜頭潑下，程母這才回過神來，眼底染上些許恐懼。

是什么？

母親認識江姝？

他眉頭幾不可察的皺了皺，沉思片刻：“我該知道什么？”

程母卻是不說了，只神經質的低聲喃喃：“……我要休息了，我要休息了……”

“王媽，扶我去休息……”

王媽：“唉，好，您慢點。”

………

能讓程母失控的事，他只知道那一件……

一瞬間有一個念頭涌上心頭，快的他還沒來的及沒抓住便消失不見。

“…咳咳……”，程斌的臉色有些不自然，調整了一下，沉聲道：“你媽就那樣，你別多想。”

“那小姑娘，我看過照片，長的漂亮是漂亮，但是………”

“你能跟我說，你和白家那個是什么關系么？”

“……………”

程西瑜心里無端升起難耐的煩躁：“沒有。”

“現在對我來說——沒有了。”

以前確實是把她當………替身。

那是他不好。

現在不一樣了，江姝就是江姝，他喜歡的只是江姝這個人，無關其他。

程斌：“…………”

程斌：“……小瑜，你再聽爸一次，和那姑娘分開。”

“你媽她……上次去中央公館看你，見了那姑娘一面，沒看上。那姑娘太冷淡了，不是個會喜歡誰的性子。你倆又有那么個不怎么愉快的開始，你自己一股腦陷進去了，人家如果并不喜歡你，你說說你怎么辦？”

“我也并不贊同你們兩個在一起。”

程西瑜輕輕笑了兩聲，聽不出什么語氣，臉上笑意淡漠的幾盡沒有，他表情有些奇怪：“所以，您和媽還是為我好？”

江姝不喜歡他？

這真是他今晚聽過最好笑的笑話。

不過是想隨便尋個由頭，讓他和江姝分開罷了。

沒有什么特殊的理由，只不過和當初不讓他和白伊伊在一起的理由一樣。

到頭來，還是想掌控他。

他強行壓下心中那股無名火，刺骨的冷意啃食著五臟六腑。

“如果，我不分呢？”他冷聲道。

“既然你說是怕我陷的太深才硬是要我倆分開，那我交代一句實話——”，他不冷不淡的說道：“這段關系，她比較吃虧。”

“她如果離開我，我可能會難過幾天，不過也僅此于此。”

離開他的，他不會再要。

“但如果是我主動離開她，丟下她，她可能會一直難過，她性子執拗又單純，認準了什么就不會再改了。”

程斌：“……………”那姑娘確實執拗。

不然——也不會出現在你面前了。

當年塘里鎮的少女，也長大了。這幾年，物是人非，所有的一切都很快被掩蓋，變的讓人再難窺探到過往。

唯獨有一件事沒有變——她一直都是他兒子的女朋友。

………

程斌低頭喝茶，霧氣之間的面容閃過一絲濃重的悲哀。

半晌，他沉著聲音說道：“小瑜，感情這事是不受控制的。”

“你現在說你能抽身出來，是因為你們還好好在一起。如果，真有一天，她離開你了，你卻陷了進去，你該怎么辦？”

程西瑜幾乎有些冷笑的嘲弄：“爸，原來在你眼里，我是那種為了女人不顧一切的人么？”

風花雪月固然可喜，但沒有也無不可以。

“………”，程斌欲言又止：“你會明白的。”

有人總覺得，愛情這種東西太浪漫主義，虛無又縹緲。

只有當你真的擁有過，才會知道它的厲害之處。

它讓你感到春風曉月，花團錦簇；也能讓你變的盲目荒蕪，理智全無。

所以，自古以來，便有英雄難過美人關。

…………

程西瑜看了一眼時間，時針已經走到8點。

不知道小情人在家有沒有好好吃飯，有沒有孤零零在家生他的氣……

“爸，沒什么事，我就先走了……”他說。

“…………”

唉。

就這么迫不及待的想回去……

程斌沉默了一會，卡著他的耐心值：“聽說，白家……白家那個小姑娘回來了？”

程西瑜嘴角抿成一條直線，沒有說話。

“………”程斌嘆了一口氣：“我知道，你雖然嘴上不說，心里還是怪我的，當初若是只有你媽反對，可能你倆也不至于分開，你怪我也插手了，現在……”

“爸。”程西瑜冷聲打斷：“過去的事就別提了。”

“………”

程斌目光帶著認真的盯著他：“現在那姑娘回來了，你能找個和她相似的，說明這么些年你一直就沒能放下她，爸媽不攔你了，只要你喜歡………”

“只要我喜歡？！”，他語氣中再難壓住那股厚重的失望與冷意：“好，那我現在喜歡江姝，”

“我現在喜歡的是她，是江姝，不是別的任何一個人。”他一字一句說道。

“…………”

程斌深吸一口氣，語氣恢復到一慣的強勢：“程西瑜，給我斷了。”

“你和那姑娘當初是簽了協議吧”，他頓了一下，堅定道：“我再給你一段時間——協議結束后，斷干凈。”

如果不是程父提起，他都快忘了，兩人之間的協議還有期限。

這似乎被他刻意遺忘了。

一個月。

好像——只有一個月了。

幸好程父提醒他了，

回去后，他就把那份協議撕掉，這是他和江姝不好的開始，但不好的開始也是開始。

開始了就不能結束。

江姝馬上就不再是他的小情人了，她會是他的——女朋友。

兩張肖似的臉對持著，

王媽和管家在一旁，一句話也不敢說。

半晌，程斌微微閉了下眼，一股疲憊感覆上他的面容。

程西瑜從沙發上站起身來，高大挺拔的身姿，壓迫感十足，面無表情的朝門外走去。

快走到門口的時候，身后傳來程父的聲音：“小瑜……斷了吧。”

“……………”

背著光，他眼中陰霾密布，眸中幽深的暗色幾乎把人吞噬。

他沒有回頭地出了內門大步邁向大門外………

……………………………

與此同時，南市林家。

“夕姐姐！我有好多同學都可喜歡你了，快來給我多簽幾張名……”，林苗苗一臉高興的拿出幾張明信片，誒嘿坐在一旁長相清秀的女孩。

林媽媽一臉無奈的笑道：“好了苗苗，一會兒再簽，讓小夕吃完飯再說。”

被叫“小夕”的女孩長相清秀，勝在氣質清純，大約二十四、五歲的樣子，

“沒關系的，伯母，也沒多少，”，林夕溫柔的笑著：“苗苗，你先去吃，等我簽完這兩張就過去。”

明信片上的林夕看上去倒是比現實中的林夕多了幾分明艷靚麗的氣息。

等林苗苗走過去，她臉上的笑容慢慢褪去，低下頭時已經沒什么表情了。

林家只是普通的經商世家，兄弟兩個，林苗苗的父親是老大，她的父親排行老二。

林大有福氣，取了向家的女兒，生了林苗苗這個受盡萬千寵愛的小公主。

林夕其實也還不錯，大學畢業后，便看著林家和向家的勢進了娛樂圈。

她的長相雖然不是特別出色的一類，但清秀可人，討人喜歡。加上演技在新一代小花中也是比較出色的，如今也是挺火的。

飯桌上，林苗苗嘰嘰喳喳的一直再問一些娛樂圈里的八卦，突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拍了一下腦門問道：“對了，小夕姐，你是不是接了一個新劇！”

“是，你消息怎么那么靈通，”，她笑著說道：“好像是嘉木表哥寫的，名字是《北方有相思》”

“我的榮幸。”

林苗苗嘿嘿笑了兩聲，傲嬌：“那是當然，我是誰啦，”

“那你們這次要去什么地方怕啊？”，她可羨慕了，拍戲的可以天南地北的公費旅游。

林夕放下筷子，微微一笑——

“塘里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