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猜。”
短短兩個字,對賈思文造成了暴擊。
平日里遇到的年輕文人在他面前都跟孫子似的,從來沒遇到過敢和他開這種國際玩笑的。
賈學士本來就不是那種溫文爾雅的文人,一聽這話就炸毛了:“丁太初,事關重大,容不得你亂開玩笑。”
丁太初理直氣壯:“在下可沒開玩笑,我不知道那人是誰,只能讓賈學士去猜。”
賈思文火氣又上來了:“任何人誕生書靈,須得向翰林院報備,由翰林院上呈天子。若不說清楚那書靈怎么來的,視為欺君之罪!”
丁太初關愛智障地看著對方:“書靈又不是我的,關我什么事?”
賈思文怒道:“但你是楊柳巷唯一目擊者,于情于理你須得協助調查!”
丁太初沒理對方,看向了袁澤:“袁大人,有這規矩嗎?”
袁澤兩邊都不得罪:“翰林院管理天下文人,每一尊新的書靈問世,都得登記在冊,由翰林學士負責鑒定品級。若是寫出傳世佳作,孕育出高階書靈,翰林院將進行推薦,圣上自有封賞。丁舉人是楊柳巷唯一目擊者,還請配合調查。”
丁太初心里有數了。
書靈猴哥太任性,冷卻時間也太長。
現在進了翰林院,沒法把書靈召喚出來給人鑒定,有些事情解釋不清楚。
況且以猴哥的脾氣,怕是不會給人當成小白鼠來鑒定。
于是他故事新編:“既然袁千總開口問了,在下實話實說,今夜我以戰詩滅殺這三境女鬼之后,又遇到一個前來報復的五境鬼修。丁某眼看不敵,突然來了一位高人,召喚蓋世書靈,將那五境鬼修打得灰飛煙滅,連尸體也沒留下。”
“那位高人多大年紀,長什么模樣?”賈思文追問道。
“巷子里太黑,沒看清楚。”丁太初臉不紅氣不喘,前世他為了逃避吃藥,專門用這一套哄騙護士姐姐。
“那位高人可曾與你說過什么?”賈思文又問。
“一句話也沒說,我被那動靜嚇壞了,也不敢問。”丁太初這話合情合理。
“那位高人后來去了何處?”賈思文繼續問道。
“你問我,我問誰?”少年郎不耐煩了。
賈思文正要發作,丁太初又補了一刀:“在下游學萬里,學會了一個道理,不該問的別問。手段越高強的前輩,脾氣越古怪,賈大人這樣追根問底,說不定那位高人今夜會去府上拜訪你。”
賈思文心頭一激靈,當場不敢追問下去,換了個話題:“丁舉人,請隨我去一趟翰林院,把你剛才所說,錄一份口供。”
丁太初很不配合:“我剛剛答應了袁千總,要去鎮邪司坐坐。賈大人你身為學士,不會連先來后到的道理也不懂吧?”
賈思文公事公辦道:“涉及到強大書靈問世,目擊者都得錄一份口供!”
丁太初更加不配合了:“舉人不受刑,這可是翰林院定下來的規矩。我一沒傷天害理,二沒違法亂紀,本是一片熱忱驅邪除害,為何要我接受調查?”
賈思文被懟麻了,他就沒見過這么不給翰林院面子的讀書人。
袁澤看得出丁太初跟翰林院杠上了,又打了個圓場:“賈大人,不如讓丁舉人先去鎮邪司領賞,順便做個筆錄。明日袁某抄錄一份文書轉呈翰林院,大人意下如何?”
“那就有勞袁千總了,告辭!”
賈思文大袖一揮,帶著一群屬下悻悻離去。
臨走前,瞪了丁太初一眼。
少年從那個眼神中,感受到了含而不露的怨毒。
他和翰林院的梁子,算是結下了。
……
臨近子時,丁太初抵達了臨海城的鎮邪司分部。
自從邪魔外道死灰復燃,朝廷頒布了榜文,昭告天下——民間義士驅邪除魔,可帶著首級去鎮邪司領賞。
鎮邪司有專業人士進行鑒定,根據首級品質給予不同的賞金。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正因為民間高手和鎮邪司通力合作,東海省才沒有被邪魔外道攻破。
丁太初身上已經沒幾個錢了,好歹續命了幾天,有道是死囚斬首前也得吃頓好的,他不想生命里最后幾天還省吃儉用,說什么也得吃香的喝辣的。
搞錢,不寒磣!
他今晚愿意來鎮邪司,主要就是為了搞錢。
除此之外,還有個原因:當初丁二郎萬里追殺血魔君的時候,各地鎮邪司都很重視,配合著緝拿魔頭,提供過重要線索,幫了不少忙,他對這個部門比較有好感。
丁太初還記得,七天之前,前身在城外十里坡力戰血魔君和鬼蝶郎君的時候,那位千總袁澤一馬當先,沖過來就是干。
后來他重傷昏迷,也是袁澤把他帶回鎮邪司醫治。
少年敬重這樣的好漢,態度明顯要比對賈思文好得多。
到了鎮邪司一間接待室里,丁太初配合著做了筆錄,那位袁千總外粗內細,多問了一句:“丁舉人斬殺了那名叫小桃紅的女鬼之后,又遇到五境鬼修,敢問那鬼修是男是女,有何特征?”
丁太初如實答道:“是個嫵媚艷麗的女子,二十七八歲的年紀,穿一身紅衣,言談中多次以魅術迷惑我,自稱小香玉。”
袁澤大吃一驚:“那女子當真自稱小香玉?”
“沒錯,她來頭很大?”丁太初反問了一句。
“禍害臨海城的鬼怪,形成了團伙,為首者號稱鬼蝶郎君。七日之前,公子與血魔君搏命之時,從背后偷襲你的,便是鬼蝶郎君。”
“那孽障手段高強,逃命本事更是一絕,精通一套《鬼影穿墻術》,我臨海鎮邪司多次追捕此獠,次次被他穿墻逃跑。”
“鬼蝶郎君座下,有六大親信,號稱雙鬼姝,四鬼煞。據聞雙鬼姝是一對姐妹,一個叫大香玉,一個叫小香玉。”
“那小香玉是五境初期,主修畫皮鬼魅之道,擅長易容變形,也精通魅術。她麾下還有一批修煉魅術的女鬼,專門引誘落單的青壯男子。”
袁澤很給面子,透露了一些內部信息。
鎮邪司以能力論英雄,大家都佩服那種敢和邪魔外道剛正面的人。
袁澤當初被丁二郎硬剛血魔君和鬼蝶郎君的場面震撼到,以文道四境單挑兩個六境,那一幕讓他驚為天人。
帶著這種欽佩,袁千總能給方便就盡量給方便。
當然,還有一個潛在的原因是,他的上司喬都尉也交代過,只要丁太初沒上房揭瓦,鎮邪司盡量配合一下。
“多謝袁大人提醒,解開了我心中疑惑。”丁太初感受到對方的誠意,拱手一禮:“還沒來得及感謝袁大人當初帶我進鎮邪司療傷,今后大人有什么用得著的地方,招呼一聲便是。”
“公子言重了,我們東海掌令大人定下了規矩,凡是和邪魔外道力戰負傷的民間義士,鎮邪司醫官一律盡全力醫治,不許收取分文醫藥費。那日叫醫官救治公子,本是分內之事,談不上恩情。”袁澤很耿直地沒占送上門來的人情便宜。
“袁千總真是實在人,小弟喜歡和這樣的好漢打交道,容我斗膽叫你一聲袁大哥。”丁太初又灑脫起來了,他在這個新世界一個朋友也沒有,難得遇到一個順眼的,立馬發展成剛交的好朋友。
“哈哈,多數文人一向看不起我這種粗魯武夫,公子這脾氣倒是更像我武道游俠。承蒙公子不嫌棄,袁某便托個大,叫你一聲丁老弟。”袁澤求之不得,他沒忘記喬都尉交代的任務,正犯愁該怎么和丁舉人套交情,眼下這愣頭青自己送上門來了。
“袁大哥,有件事我想問一下。那小香玉既然是鬼道重要人物,賞金應該不少,不知我能不能領賞?”丁老弟趁熱打鐵,念念不忘搞錢。
袁澤的大笑變成了苦笑:“老弟,民間賞金獵人協助官府辦案,都得帶上魔物遺體,或割下首級,或帶來招牌信物,方可驗明正身。那小香玉灰飛煙滅,死無對證,這事兒不好辦吶。”
“(^~^;)ゞ”
丁老弟尷尬了,意識到自己太年輕了。
他以為猴哥把小香玉打成一道煙很威猛,結果沒法領賞。
這就是年輕人要交的學費,他又上了一課。
“賢弟也不必喪氣,以你的本事,今后領賞的機會多得是。那小桃紅已驗明正身,賞金一文不少,你稍作片刻,我派人取來。”
袁澤安慰了小老弟一句,走到門口打了個招呼。
很快一名下屬敲門進來,遞過一個信封。
袁澤揮退了下屬,把信封交給丁太初,說道:“老弟,信封里有蓋了章的賞金公文,還有你應得的賞金,你先點點。”
丁太初打開信封,除了一紙公文之外,里面放著三張紅票票。
那紅票票約莫四指寬,票面上有玄奧的文道印記。
此乃文昌國發行的紙幣,刻有防偽符文,學名銅票,俗稱鈔票。
時下的老百姓,一百文以內的交易用銅錢,一百文以上用銅票。
銅票又分為三種面額,白色面額一百文,藍色面額五百文,紅色面額一千文。
擊殺三境鬼怪,丁太初獲得了三千文錢。
這可不是小數目,等于普通老百姓一個月的收入。
按照丁太初的思維來理解,一文錢的購買力,約等于他上輩子的一塊錢。
他又拿起那一頁公文看了看,問道:“袁大哥,三境鬼怪賞金三千文,四境的是不是四千?”
“老弟誤會了,賬可不是這么算的。”袁澤說道:“六道之中,四境皆是質變。四境初期賞金一萬文,中期兩萬,后期三萬。那五境初期的小香玉,若是有首級,領個五萬賞金不成問題。”
“……”
丁太初一陣肉疼,感覺自己錯過了幾個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