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見喬都尉!”
塵埃落定,袁澤和一僧一道連忙行禮。
鎮邪司有和尚有道士,還有女人,可不是弄虛作假的。
眼前高冷的黑衣女子,名叫喬雪妍,鎮邪司副都尉,從四品。
她還有另外一個讓人聞風喪膽的稱呼——黑寡婦。
不止邪魔外道怕她,連鎮邪司上上下下也怕她。
眾人對她的稱呼,直接省略了那個“副”字,稱之為喬都尉。
鎮邪司內部都明白,論能力,喬雪妍遠在茍德柱之上,她給茍德柱當副手,有一個很復雜的歷史原因。
鎮邪司是文昌皇朝唯一能給女子官職的部門,卻也有個不成文的規矩:女子,只能擔任副職。
特別是到了五品以上的大員,坐鎮一方的一把手,找不出女兒身。
公道自在人心,在臨海鎮邪司眾人心目中,喬都尉的江湖地位比茍德柱要高得多。
“免禮。”
喬雪妍看也沒看袁澤三人,繼續盯著丁太初,一開口蹦出了西川方言:“二娃,你的文氣咋變成了啷個樣子?”
二娃壓力很大,他聽懂了,但是假裝沒聽懂:“喬都尉,我聽不懂方言,下次請說官話,謝謝。”
喬雪妍更冷漠了:“叫嫂子!”
“……”
丁二娃內心是拒絕的。
他只融合了三成記憶,跟這個嫂子,真的不熟啊。
他只想打怪續命,能瀟灑幾天算幾天,實在沒興趣幫前身接盤。
少年正要開口劃清界限,發生了所有人都沒預料到的事情。
只見丁太初身體搖搖晃晃,整個人向前傾倒。
向前撲倒的少年,身體不聽使喚,腦袋埋進在了黑寡婦胸前的峽谷中。
那一瞬間,失去意識的少年,感受到一股久違的溫暖,
喬雪妍顯然是有本事躲開的,但她沒有躲,連忙扶著丁太初,看見少年氣若游絲,瞳仁渙散,分明是重傷昏迷之兆。
“賢弟!”
袁澤大吃一驚,不顧自身傷勢跑了過去。
喬雪妍探了探丁太初的鼻息,秀眉微蹙:“我回來之前,他是不是被那法寶擊中過?”
“并無此事。”袁澤一頭霧水,他幫丁老弟擋了百鬼幡一擊,要說昏迷也該是他昏過去才對啊。
“罪過罪過,莫不是貧僧金鐘罩破碎時的震蕩余波?”苦頭陀開口了,表情很是古怪。
“沒錯,金鐘罩破碎之時,貧道隱約看見丁供奉身體搖晃了一下,似是受到了不小的震蕩。”雷道人走過來說道。
“原來他一直在強撐著……老弟這身子骨,實在太弱不禁風了!”袁澤被丁老弟那死撐到底的硬氣感動,又被老弟那身子骨氣哭。
“去把孫醫官叫來。”
喬雪妍說著,一個公主抱,把丁太初抱了起來。
到了鎮邪司內置的醫館內,那位早已熟睡的孫醫官,被雷道人帶過來了。
喬雪妍到了旁邊一個休息室,給了袁澤一個眼神,讓袁千總自己體會。
不用她開口,袁澤把當初楊柳巷的大動靜,以及后來丁太初和賈思文街頭拌嘴,再到后面斬殺四鬼煞,又買下鬼宅,還有出版水滸傳的事情,一五一十交代清楚了。
喬雪妍認真聽完,不發一言。
午夜時分,一名五十出頭的慈祥老者敲門進來,正是臨海鎮邪司首席醫官。
那位孫醫官說道:“喬都尉,袁千總,丁供奉今夜傷勢并不嚴重,只因身子骨太弱,受法力震蕩之時強撐著,緊繃的心弦一松弛,便昏了過去。”
“何時能醒過來?”喬雪妍問道。
“已經服了藥,明日當可轉醒,只是……”孫醫官欲言又止。
“有話直說,別吞吞吐吐的!”袁澤很著急,內心滿是愧疚,畢竟是他把丁老弟請來鎮場子的。
“孫某就直說了,當初十里坡之戰,丁供奉死而復生,舊傷離奇愈合,已是奇跡。但他命門遭到血魔君重創,并未徹底痊愈。”
孫醫官面色凝重道:“命門,元氣之根本,生命之門戶。丁供奉命門之傷,無藥可治,導致元氣稀薄,此乃體弱多病之主因,他的壽元也……”
眼看兩位大人齊刷刷瞪著他,孫醫官哆嗦了一下:“恕我直言,丁供奉這脈象,實乃燈枯油盡之兆。他雖年輕,內里卻如那身患不治之癥的少年郎,所剩壽元,恐怕……恐怕只有十天半月。”
“什么?”喬雪妍一拍桌子站了起來。
“孫醫官,你是不是看錯了?”袁澤難以置信,他記得丁老弟前段時間突破到了五境,不該如此短命。
首席醫官還是有水平的,診斷結果相當靠譜,丁太初剩余壽命還有十四天。
孫醫官得罪不起這兩位大人,用了一個委婉的說法:“興許是孫某本事不夠,聽聞東海有一位蘇神醫,懸壺濟世,醫術通神,治好了不少疑難雜癥,喬都尉不妨帶丁供奉去找神醫看看。”
袁澤如中雷擊,傳說中的蘇神醫,他聽說過,卻從來沒見過。
那位蘇神醫神龍見首不見尾,東海有幸得到神醫救治的患者,個個感恩戴德,守口如瓶,絕不透露此人的蹤跡。
喬雪妍面沉如水,當初丁二郎重傷垂死的時候,她就做了兩手準備,一邊叫四名醫官全力以赴,一邊去找蘇神醫,卻根本沒找到人。
室內陷入了死一樣的沉默。
良久,喬雪妍開口了:“韓掌令是不是和蘇神醫有交情?”
“這個……下官也不知情。”袁澤愁眉苦臉道。
“老朽倒是略知一二,十年前韓掌令遠征蓬萊仙島,受傷不輕,去找個蘇神醫。聽聞短短半月,掌令大人便痊愈了,想來和神醫是有交情的。”孫醫官說道。
“我去一趟省城,求韓掌令幫忙引薦一下。”
喬雪妍說著,下達了一個命令:“袁千總,這段日子你做得很好,等二郎醒過來,好吃好喝伺候著。我還是那句話,只要他沒上房揭瓦,盡量滿足他。”
說完她化作一抹流光,御劍消失在夜風中。
……
次日上午,丁太初總算醒過來了。
聽到袁澤說喬都尉連夜去了省城,醉銀劍長舒了一口氣。
他沒想好如何去面對這個和自己存在某種羈絆的黑寡婦,同時也不打算所剩無多的生命里,跟這個便宜嫂子扯上關系。
吃過早飯,丁太初急著回府。
袁澤苦苦挽留:“賢弟,你不如留在這里休養幾天,讓四位醫官輪流給你看看,傷勢痊愈了再下山也不遲。”
“鬼蝶郎君已死,小弟不便多留,告辭。”
丁太初去意已決,扭頭就走。
久病成良醫,他能猜到醫官們肯定會給他開一些躺著養病的方子。
剩余壽命,還有十四天。
少年不希望自己生命里最后一段時光,躺在病床上度過。
他想綻放,哪怕只是曇花一現。
少年內心回蕩著一首歌:我想要怒放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