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秋的時節,白日里還留著些盛夏余韻,脾氣被磋磨得溫和了不少的日頭灑下斑駁金光。
頎長俊秀的男人站在光中,高大的身軀擋住了一片日影,烏黑柔軟的發絲反射出破碎的金屬光澤,皮膚白皙得有些病態,為他平添了幾分柔和清雅的質感。
眼尾一顆淚痣惹眼,破掉了眼神中的疏離冷冽,嘴唇上一抹水色如同罌粟,誘人采擷。
這張臉,生得薄情又風流。
欲與禁欲、寡情與多情的矛盾感在他臉上交織融合,說不出的迷人。
顧風走進圖書館,突然看到了一個陌生又熟悉的身影,他總在午休的時候跑到這家圖書館看書,這個時間段人少,幾乎每天都是他一個人。
如果不算小樊的話。
可是今天,圖書館的卡座上卻坐著一個久違的故人。
她穿著一條墨綠色收腰連衣裙,裙擺沒過膝蓋,露出一截潔白光滑的小腿,纖腰緊束,如同柔軟的柳枝,盈盈不足一握;長發隨性披著,脖頸間幾個輕盈的小卷兒散落,一雙杏眼含著霧蒙蒙的水光,里面仿佛裝著整個人世間溫柔。
伴隨著心臟不規律的跳動,顧風幾乎脫口而出:“陶、陶老師!”
他想喊陶夭,可擔心直呼其名會顯得不禮貌,又趕緊改成了陶老師。
陶夭沉默了一會兒,熟悉的感覺襲來,一個名字猛然闖入腦海:“顧風?”
小樊不合時宜地插嘴道:“兩位認識? ”
顧風嘴角的笑越發肆意:“認識啊,老相識了。”
只是沒想到,居然能在這種場景下相遇············
陶夭微笑著起身,她大四那會兒在延文中學實習了一段時間,給高三的老師當了一個學期的助教,顧風正是她助教班級的學生。
那個時候明明還是個稚氣未脫的小屁孩兒,六年時間一晃而過,如今他已經完全是一個成年男人的模樣了。
“來買書?”陶夭問道。
“嗯,也順便過來看看書。午休的時間就不太想在醫院呆著。”
“醫院?你當了醫生?”
“哦,不,也算是,寵物醫生,醫院就在旁邊,拐個角就到。”
額······陶夭猛地意識到,昨天晚上給踢踢手術的顧風和自己認識的顧風很有可能就是同一個人。
“說起來,”顧風接著道,“昨天晚上我接診了一只德牧,主人也叫陶夭,不過······”
顧風話沒說完,便看見陶夭逐漸微妙的表情。
“嗯······不會······昨晚的人······”
陶夭輕笑一聲:“沒錯,是我,我還想著怎么會這么巧,居然遇到了同名同姓的人,沒想到是見到本尊了。”
顧風走進圖書館,徑直在陶夭卡座對面坐下,一雙眼睛如同叢林中埋伏的野狼,直勾勾地盯著他的獵物。
這次,他絕不會再給她溜走的機會············
一句話還沒來得及過腦子就從嘴里沖了出來:“陶老師,好久不見,方便請你吃個飯嗎?”
陶夭還沒來得及回答,小樊便從書架中竄出來,手里拿著一本還沒拆封的《煙雨行客》,大聲喊道:“帥哥,喏,書,我先替你結賬?”
“好,麻煩了。”顧風仍舊死死盯著陶夭,頭也不回地答道。
陶夭見狀連忙阻止道:“小樊!不懂事!結什么賬?送給人家!”
小樊恍然大悟似的點了點頭:“對哦!老板的熟人啊!該送一本的!”
顧風有些驚訝,聲音中略帶疑惑道:“你是這家圖書館的老板?之前從來沒在這兒見過你。”
陶夭有些尷尬地一笑:“我不怎么打理,基本都交給小樊了。”
小樊把《煙雨行客》打包好遞給顧風,順帶湊到陶夭身邊把手機還給了她,小聲問道:“老板,外賣我只點了我倆的,要不要再給這位帥哥點一份?”
顧風耳朵尖,連忙阻止道:“不用了。”
隨后窮追不舍道:“陶老師,我能有這個榮幸邀請您一起共進午餐嗎?”
陶夭思索了片刻,展顏笑道:“好啊,不過我請客,別跟我搶啊,畢竟叫我一聲老師呢。”
顧風本來打算爭一爭,卻被陶夭堵死了退路,只好投降:“好,那下次我請。”
顧風微微勾起水色薄唇,垂眸掩去眼里的狡黠,“下次”,也跑不掉了!
小樊再一旁皺著臉,痛苦呻吟道:“啊!老板,你走了,我一個人怎么可能吃得完兩人份!你不是說了浪費是極大的犯罪嗎!”
陶夭狠狠拍了小樊的肩膀一下,皺著鼻子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吃不完打包帶回去,晚上將就一頓唄。”
小樊喜笑顏開,兩排大白牙閃得晃眼,一跺腳做了個敬禮的姿勢:“得令!謝謝老板!”
顧風拿起書和陶夭一起離開圖書館,兩人合計了半天,打算去試試附近新開的日料店。
坐定,陶夭看向顧風手上的《煙雨行客》,笑問道:“這么多年過去了,你還在看灼灼的書?”
顧風低聲輕笑,磁性溫潤的嗓音帶上了些回憶的味道:“好像我每次買閑書都能被陶老師抓到啊。”
陶夭一愣,好像確實是這樣,顧風高三的時候去書店買了本《冷風拂》,也是恰巧被逛書店的她碰到,還被她好一頓調侃。
她記得顧風的學習成績很好,是班里的學習委員,在書店里碰到他,還以為他會怒屯幾套《五年高考三年模擬》或者《黃岡密卷》什么的,結果卻發現他手里捧著一本《冷風拂》,讀得津津有味。
被她抓到,少年顧風也不心慌,反而是特別淡定地反問了一句:“老師你上高中的時候不看閑書嗎?”
陶夭本來就只是個實習老師,年紀比顧風也大不了幾歲,當即就跟顧風討論起了《冷風拂》寫得怎么樣。
《冷風拂》,是她的處女作,灼灼,是她的筆名,顧風似乎到現在都還蒙在鼓里。
不過這個馬甲她決定再捂捂,她跟顧風談起《冷風拂》的時候,發現顧風讀書特別細致,她那本處女作里許多漏洞和邏輯錯亂都被他揪了出來。
顧風是一個很好的讀者,為了讀者的反饋能夠保持中立,她只能含淚捂緊自己的小馬甲,不跟他相認了。
陶夭抿唇一笑,杏眼彎成兩道月牙,甜美的梨渦深陷:“不過我現在也管不了你讀閑書了,畢竟你都是個大人了。”
顧風被那兩盞梨渦迷了眼。
她從來不知道自己這樣的笑容有多動人,而他就是靠著這份笑容,硬生生茍延殘喘了六年。
這可是他救命的藥,可不能再一不小心弄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