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喜歡這種無能為力的感覺。

而在突破元體境，自認為掌握了自身命運的陳洛身上尤甚。

元體境無疑已經(jīng)站在了谷城巔峰，可此時此刻，陳洛卻發(fā)現(xiàn)自己是這么的脆弱。

家人失蹤，自己卻毫無辦法，甚至連敵人都找不到。

“砰”

發(fā)泄式的一拳轟倒一棵大樹，陳洛在山林中狂奔。

此時天空的已見晨光，可他卻感覺不到一絲溫暖。

靠山村屬于谷陽寨勢力范圍，這么多人失蹤，作為地頭蛇的谷陽寨或多或少都應該有一些消息。

陳洛如是想，在一棵棵大樹上跳躍，耳畔是呼嘯的疾風。

頓足，停在樹梢，陳洛眺望遠方，校正方向。

一棵沉甸甸，掛滿橙黃色果實的柿子樹在前方分外顯眼。

陳洛縱身一躍，落在地上，“咔嚓”一聲，似乎踩碎了什么東西。

低頭一高，竟是一具疑似人類的骷髏，剛才發(fā)出響聲的是骷髏的一截腿骨。

陳洛目光一凝，腳下避開，然后沉吟了一下又湊了上去，蹲下身子仔細觀察。

骷髏發(fā)白，顯然風吹日曬有些日子了。

另外手臂比例極為不正常，掌骨抵攏膝蓋，若非上身披著一件金屬制成的軟件，揩去塵土露出銀色，胸口還插著一個三角箭頭，且箭頭上還刻有一個簡陋的“義”字，陳洛幾乎不敢確定這是一個人類。

撿起箭頭，扒拉下軟甲，陳洛仔細觀察。

箭頭倒三角形，極為鋒利，即使在山林間風吹日曬不知多少時日，上面也不見一絲銹跡。

軟甲則非常輕便，似乎是用銀絲編織而成，但用箭頭戳了戳，又明顯比銀絲堅韌無數(shù)倍，不過仍比不過這枚看似普通的箭頭。

箭鏃射中后背穿前胸而出。

陳洛腦海中模擬著骷髏身前遇害的情景。

模擬中，長臂骷髏則自然而然地與腦海中的一個身影重合。

陳洛悚然一驚：“楊備武！”

“通臂鐵猿”楊備武，谷陽寨三當家，袁洪亮的嫡親師侄，自己的嫡親師兄。

比劃著手臂的長度，同樣得長達膝蓋，陳洛幾乎可以確定。

“是誰？是誰殺了楊備武師兄？”

秋日清晨的山林中，冷清蕭瑟，唯有霧氣白茫茫一片，遮掩了枯葉、秋枝與露珠，無人應答。

莫名的，一月以前，遭遇兩名黑衣人襲殺的那個傍晚又再次浮現(xiàn)在陳洛腦海。

沒有證據(jù)，但他就是覺得兩者相關(guān)。

把軟甲與箭頭收好，綁在身上寬松紫袍內(nèi)側(cè)，陳洛用匕首在地上拋出一個深坑，然后將白骨推入其中，卻站起身來，直愣愣盯著坑中的尸骨，半天也沒有旁的動作。

秋風呼呼吹著，光禿禿的樹木搖曳，最后幾片黃葉并一旁柿子樹上幾顆干癟的果子飄零掉落，陪伴在坑洞中的森森白骨之上。

霧，越來越大，最后連光禿禿的樹木與掛滿果子的柿子樹都隱沒在白茫茫之中。

陳洛這才給楊備武師兄的白骨上覆蓋上泥土。

要說起來，兩人并未打過太多的交道，僅有的一次見面起初也并不愉快，山匪劫村，總是讓人厭惡的，可后來，自己知道的幫靠山村免除貢銀，不知道地在師尊袁洪亮跟前夸贊自己間接促成拜師如此順利，自己無論如何都需要感激。

可現(xiàn)在，楊備武師兄卻走了，都走了，和自己此世的父母親人，都消失在這白霧的茫茫之中。

陳洛捏緊了拳頭，驀然轉(zhuǎn)身，看向前方正被如波浪一般分開的霧氣，懷中的陽血符閃閃發(fā)光，鮮艷的血紅在張牙舞爪的白茫茫霧氣中分外顯眼。

一道熟悉的人影緩緩走出，那標志性的大胡子讓陳洛瞳孔猛然一縮。

陳洛聲音低沉道：“武深！”

曾經(jīng)被其親手殺死，甚至尸體都化作一灘黑水的武房雜役院管事，武家老七，竟然活生生地出現(xiàn)在了陳洛面前。

四周的霧氣由稀薄變得粘稠，“哈哈哈”似乎在發(fā)出怪笑，武深那張發(fā)黑的臉頰露出一個猙獰的笑容，一步一步伴隨著蔓延的霧氣向陳洛逼近。

“砰”

陳洛先發(fā)制人，小腿一屈，飛沙走石逼退霧氣，一拳將武深那張大胡子臉打碎，頭顱如皮球一般滾落一邊。

武深無頭身體一陣搖晃，然后仰倒在地。

“就這？”

與武深倒塌的尸體交叉而過，陳洛看著自己的拳頭，有些難以置信，要知道這只是試探一擊。

“邪祟就這么好對付？不，不對！”

身后勁風凌厲，陳洛側(cè)身而避，拔起柿子樹，就對著后方揮去。

武深的大胡子頭顱張大著嘴巴像陳洛后頸咬來，卻被陳洛一樹擊飛，黃色柿子簌簌落了一地。

武深被擊飛的頭顱又再次彈射而來，不過這一回卻沒有攻擊陳洛，而是回到地上的無頭尸體之上，“咔嚓”一聲接好，尸體僵硬起身，然后頭顱一百八十度偏轉(zhuǎn)，面無表情地盯著陳洛，一步一步逼近。

“這是什么東西？”

陳洛大手在柿子樹主干上一擼，多余的樹枝凸起便紛紛掉落，形成一根碗口粗近丈許長的粗壯木棍，從上到下，對著逼近的武深頭顱就是排山倒海般一砸。

“砰”

“咔嚓”

瞬息之間，武深大胡子腦袋竟然被敲進胸膛，可卻仍然搖搖晃晃地堅定向陳洛走來。

“草（一種植物），這到底是什么東西？”

陳洛忍不住再次罵道，對方并不強，但卻怎么也弄不死。

揮舞了一下手中巨型木棍，陳洛正想再次嘗試一二的時候，眼角余光瞟見，四周的霧氣竟然漸漸變暗變黑，如同粘稠的污穢，張牙舞爪地翻滾席卷整片山林，貪婪地吞噬天空這的每一縷的晨光。

“不能再糾纏下去了！”

最后看了一眼黑氣繚繞頭顱被砸進胸膛卻又不知什么時候再次復原的武深軀體，陳洛扛起木棍，追逐著還沒有被完全吞噬的晨光掉頭就跑。

身姿矯健，步伐虎虎生風，眨眼間便奔出百丈開外。

然而止住身形，陳洛卻面色凝重地望著前往。

本應該遠遠落在身后的武深，此刻竟正擋著前方，一臉仇恨的望著陳洛，張大嘴巴，似乎是在無聲的嘲諷。

這個時候，粘稠似乎有生命力的黑霧也徹底吞噬掉最后一縷晨光，從上下左右、四面八方向陳洛席卷而來。

無邊無際的黑潮之中，此刻的陳洛渺小如同大海之上狂風驟雨中的一葉扁舟，隨波逐流，不能自已，似乎隨時都可能被傾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