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1月9日，早上。

高遠跟著小白一起出現在名城小區里。

他們要找的是一個叫趙宇的人，因為他是于衛東賭局參與者名單之中的一個。

小區里有幾棟高層，其他的基本都是前幾年建的多層商品房，是沒有電梯的，不管這里管理的還算不錯，比那些樓門都關不上的好了很多。

進了小區沒多遠有一個小轉盤，樹和花草也種了不少，只不過落的落，干枯的干枯了，但也能看得出夏天繁盛的痕跡。

經過小區物業的介紹，他們找到了趙宇他們家的那一棟，小白果然還是個人物，物業經理不但早早等在那里，而且還親自步行帶他們到樓門處。

趙宇的家住在三層，正好是中間。

小白把車停在樓下，高遠看了他一眼，說：“你在車上等我”

小白點頭，拍著胸脯說：“我就在這兒等，你放心，人下來了我一定給你扣住”

高遠也點了好頭，像小白這種人年紀雖不大，但在社會上鍛煉的多了，很多事不用說太多，一點就透。

開門的是個三十歲左右，有點輕微發胖的男人，高遠亮出工作證時，他沒有太多驚訝，就像是提前知道了一樣。

他就是趙宇。

他的家是三室一廳，在那個時候已經算是不錯了，他把高遠帶進了書房，而且告訴高遠其中一間住著父母，他的妻兒不在家，因為他愛賭，老婆已經帶著兒子回了娘家，他們也簽好了離婚協議，等年過了之后就去民政局。

“賭這種東西跟毒品沒什么區別，一旦染上就很難戒掉，最關鍵的是人賭上了癮之后，就再也沒辦法去干別的事了，這個不用我解釋，你肯定理解”趙宇戴了一副眼鏡，泡了一杯茶給高遠。

高遠現在反而糊涂了，他見過各種各樣的人不少，有嗜賭成性的，但絕沒有一個染了毒癮還能像趙宇這樣遇事不慌不忙，說話極富條理的人。

“你認識于衛東？”他只能開門見山。

趙宇坐在他對面，笑了笑，“是啊，不過不熟，大家都在一個圈子里混，你來我往的很正常”

“那你們平時都在什么地方？”

“不一定吧，這種事情畢竟不見光，我們雖然也有各種朋友，但也不會太明目張膽，尤其是快過年這段實際”

高遠認真的看著他，想要從他表情中找到縫隙，但現在看來并不容易。

“于衛東家里有一座地窖，你應該很熟悉吧？”

他說完，發現趙宇微微皺眉，但很快又恢復如常。

“去過，有幾次吧”

“那段時間抓的很嚴，我們有一段沒組織了，大家正愁沒地方去，就有人說自己家里安全，沒想到是個地窖，不過對我們來說環境好點壞點都不是大問題，人嘛，選擇總得有取有舍，你說是不是？”

高遠在他說話的時候只是默默的看著他，他發現這個人很有意思，性格沖淡，并不像一個真正的賭徒，這樣一個人說他染上了毒癮，還真的看不出來。

“你們最后一次在那里賭是什么時候？”高遠問。

趙宇微微仰起頭，似乎在認真的回憶，過了一會兒說：“大概一個多月以前吧，這段時間下來有的人贏了不少，好多都退了，剩下的基本都是輸紅了眼的，但快過年了，大家都知道會越來越緊，再隱蔽的地方也不能長久，所以就約定最后搞一次”

“那天晚上的情況你應該還記得吧？”高遠觀察趙宇很久，發現這個人說話回答可以說得上滴水不漏，但越是這樣他就越是懷疑，他需要找到突破口。

他走到書架前，里面擺著很多書，涉獵廣泛。

“不太記得了，畢竟那么久了，而且那種地方大家都上了腦，其他的反而沒那么注意了”趙宇平靜的說道。

“哦？我還以為你記憶力一直很好，沒想到才過了一個多月就不記得了，還真讓人刮目相看啊”高遠拿起書架上擺著的一張老照片，這張照片并沒有放進相冊，也沒有相框，已經有些泛黃，夾在了書冊之間，露出來差不多有三分之一。

趙宇抬起頭，看著高遠一步步走來，臉上的肌肉忽然有一絲抽緊，他的眼神里也多了一絲慌張，這些自然逃不過高遠的眼睛。

他推了推眼鏡，“活了三十多年，沒有誰能把什么都記憶猶新，我也一樣，有些事會記得久一點，清楚一點，有些事...也會忘了，這不算犯事兒吧？”

高遠手里來回翻轉著那張照片，仔細看了看，上面有八個人，中間的兩個明顯是新人的裝束，其他幾人雖然穿著尋常服飾，但也很有辨識度。

“這張老照片應該有好幾年了吧？怎么不放進相冊里？”

趙宇欠了欠身，想要起來，但看到高遠似笑非笑的樣子，他又坐了回去。

“嗯，應該有六七年了吧，是我高中同學訂婚，我們去祝賀，隨意拍了那么一張，一直夾在書里，過去這么多年了，同學之間也少了聯系，我沒怎么放在心上”

高遠點了點頭，他說的也是實話，高中時代算得上是人生當中一個既重要又疏離的時期，重要的是它可以某種意義上決定你往后人生的方向，疏離是因為它離真正的生活太遙遠，也太稚嫩，以至于那時對事物、對人的理解還不夠透徹，所以就連曾經關系很好的同學也會逐漸減少了聯系。

但從自己拿起這張照片開始，趙宇的冷靜有了奇怪的變化，這他是能感覺到的。

“這個女孩我怎么看著有點熟悉？她叫什么？”高遠忽然認真的盯著照片上最邊緣的一個女孩說道。

趙宇身子一顫，像是被什么猛然擊中，他緩緩起身，朝著照片看了一眼，說：“她叫馮媛，那時候我們同學關系還挺好的，后來...后來”

“后來怎么了？”高遠追問道。

“后來聽說是去了南方，我再也沒見過她了”

高遠早已心如明鏡，笑了笑說：“我看趙兄弟記憶力還是挺好的，好了，今天就問到這里，謝謝你的配合，不過以后隨時可能還需要配合一些工作，希望你能理解”

趙宇神色放松下來，說：“配合警察的工作是我們的義務，隨叫隨到”

臨走，高遠又回頭看了看那張舊照片。

高遠下了樓，上了小白的車。

“哥，怎么樣了，他是不是殺人犯？”小白問道。

高遠皺了皺眉，“你小子消息夠靈的，這你都知道了，不過”他搖了搖頭。

“現在送我到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