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桃與秦可卿互挨香肩坐著,自然察覺到了這等異樣。
甄玠暗自一笑。
若非妾室調皮這一下,還真不舍得在二女之間,使手段阻礙這情投意合的聯合形成,那時節,再有后來者便要全聽她二人擺布,連一家之主也難插言。
“可卿。”
甄玠輕用力握著她的手捏了一下,引得她目光來時,溫柔笑問:“婚后,你想住在金陵還是揚州?我便提前上心琢磨著那處的好宅院。”
“夫君在揚州,妾身便在揚州。”
秦可卿亮著眸子,低聲喃道。
“便是揚州。”
甄玠點頭,心知這本是櫻桃生長起來的地界,自無異議,又捏了她的手笑著說道:“揚州卻是櫻桃諳熟些,若是看上哪處宅院,別管他是誰家占了,只要你喜歡,老爺我便想法子給主家攆將出去。”
“哪里能這樣欺負人的。”
櫻桃怪怨他道,又瞧了瞧秦可卿,方才小動作給正妻察覺了去,自是有些膽虛,“金陵也少不得置辦一處院子,要離秦老家近些才好。”
又道:“你只管理你外邊的事,府里的事情,我幫著可卿姐姐料理。”
秦可卿凝眸,深沉地看了她一眼。
惹了禍才來討好,給寶珠知道了詳細,非要與你為難不可,往常聽那些深宅大院里的女子諸般邀寵傾軋,頗多疑惑不解,此時卻明了了些,原是一句話都不能錯的。
難怪夫君對他二人,甚至對寶珠瑞珠也那般關切,原是怕我們傷心難過,不得已只得累了他自己,各處多照顧著些。
由是點頭,與甄玠柔婉說道:“夫君放心好了,都有妾身和妹妹商量著來。”
“櫻桃說的不錯。”
甄玠沉吟著說道,“我與可卿本是金陵人士,雖說,我在那處難得幾個親朋故舊,秦老卻是相識者眾,婚宴辦在揚州怕是委屈了他家。”
不等秦可卿出言來勸,又道:“與可卿的婚宴便在金陵,待等回來……”
笑望櫻桃,“給如夫人也做場喜宴,如何?”
櫻桃心里雖喜,卻要等正妻說話,因而并不敢看秦可卿一眼,只暗自懊悔之前何苦那般淘氣。
秦可卿故意耗了她一會兒,拋了甄玠的手,扯了她的手附耳笑道:“調皮鬼兒,以后還敢不敢了?”
櫻桃紅了臉兒,囁嚅著未曾說出話來。
秦可卿只把她的羞赧當做戰利品,好生欣賞了幾個呼吸時間,看得滿心順暢合意,這才向甄玠點了點頭。
“旁的事情我不曉得,這金童玉女卻有耳聞。”
甄玠往狹窄凳面上盤腿一坐,擺出一副要說書的架勢,“與可卿的婚宴,自有云玖來做玉女,回來揚州城,又有香菱,可這金童卻只得鐘哥兒一個,兩邊都得勞累他了。”
事情雖已說開,但要往細節里探討,兩個姑娘的面子還是掛不住,因而各自伸手推他,教他快走。
甄玠撇撇嘴挪著凳子坐開,正見云玖扯了香菱快步進來,問道:“可是有人喊我?我聽見你們說我的名字了。”
秦可卿與櫻桃立時招呼,把她們讓進拔步大床,簡單說了幾句話兒,忽又齊齊望向甄玠,而后便把床幃放下遮了他的視線,在里面竊竊私語,嘀嘀咕咕。
甄玠拋下身后嘰嘰喳喳的四個大小姑娘,嗅著香菱帶出的一路香風,尋源頭在暖閣處坐了,復又展開信紙來瞧。
沒看兩行,便聽屋門處‘吱由’輕響。
他悄然收腿上塌,往隔墻后邊藏。
開門那人見屋中無人,小心翼翼地往里走了兩步,站了片刻,復又躡手躡腳前行。
甄玠就看見,隔墻立柱之外,緩緩出現兩片衣裳花紋……
未見其人,先見其衣。
“小肥!”
“哎呦!”
瑞珠給他嚇了一跳,顫顫地猛往后退了幾步,立時又氣:“你,你你,你干什么!”
“我怎么了?”
甄玠一臉無辜,“我就在這兒看信,你為何過來嚇我?”
“你!你惡人先告狀!”
瑞珠按心口扶著隔墻坐下,兀自喘個不住。
“剛才干嘛去了?”
甄玠笑問道。
“我……你管我干嘛了呢!”
瑞珠這會兒半點好脾氣也沒有。
“這兩天,是故意躲著我?”
甄玠直接戳她肺管子。
“唷,笑話,我怕的你什么?”
瑞珠向來不肯服軟,“我,我剛才洗衣裳去了,連你的也洗了,之前那事,就算咱們兩清!”
“誰和你兩清。”
甄玠笑了,“你不洗,我就沒個漿洗的丫鬟了?卻不知道你說的什么,什么之前那事,就算是兩清,你倒是說得清楚些。”
“反正就是兩清了,你不認,我也沒法兒。”
瑞珠白了他一眼,心里似乎不太安穩,隨即補道:“之前本來也不欠你,這回洗了衣裳,反倒是要你欠了我的。”
“也成。”
甄玠笑著點頭。
“當真?”
瑞珠沒想到他如此容易糊弄。
“當真。”
甄玠再度點頭,皺眉琢磨著說道:“說起來,正是要謝謝你,那日里給我提的醒兒,可如何謝呢……不如這樣,這幾天你也聽話,老爺我早就說了,只要你聽話,老爺就給你買金絲兜……”
“別說了!”
瑞珠用豐腴白潤的小手捂著他的嘴,“要你別說,怎么還說呢?”
忽想起這事早有盤算,這老爺雖然大方,可要是金絲編的兜兜,那得多重?多值錢?怎么不得上百兩銀子?
他舍不得。
于是挪了手,不屑哂道:“哼!也就是嘴里花花,哪時真叫你買,那才是教你漏了底氣!”
“我買,你就保管穿么?”
甄玠霎時來了精神兒。
“哎喲喲!說的像是真的一樣……”
瑞珠也吃不準他話里的真假,因而語調有些猶豫,頻頻望向他眼里灼人的光,一時惱了,便又不服:“你買了我就穿!”
“穿給我看?”
甄玠臉上浮現出壓抑不住的賤笑。
“你可別得寸進尺!”
瑞珠立時斥道。
“那還有什么意思。”
甄玠也不理她惱怒,把目光挪回手中信紙,卻沒看字,又嘟囔著激她:“老爺我好幾百兩銀子花著,連看也看不得,沒意思沒意思……有的人,嗆火時候嘴硬得很,以為別人瞧不出,她心里其實怕得什么似的……”
“這話,說的是你自己!”
瑞珠冷笑道,“姑娘我怕你這個?我倒要看看你究竟買不買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