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湛的住所距離顧辭的小院不遠，畢竟他們都在六扇門的官舍。
此時，方湛家中一片縞素。
顧辭敲了敲院門，很快就有一個十五六歲的喪服少年過來開門。
少年看見顧辭提著刀，又穿著一身捕快服飾，看上去不茍言笑。
他當即帶著哭腔懇求道：“大人，我們正在收拾東西，今天一定搬走，還請大人再通融通融。”
少年顯然是誤會了，顧辭解釋道：“我不是催你們離開的，我是方湛的朋友，順路過來祭奠他。”
“原來大人是兄長的朋友，寒舍簡陋，還請大人勿要嫌棄。”
少年躬著身子讓開一條道路。
顧辭也不客氣，走入院內。
這院落與顧辭的小院其實差不多，院中也沒有擺放什么陳設。
何震他們是昨天返回縣城的，方湛的死訊也是昨天告知家人的。
方湛家中只掛了一些喪幡，尸體沒有迎回，也沒有人前來祭奠。
人走茶涼，不外如是。
這更堅定了顧辭活下去的信念。
顧辭詢問道：“聽你剛才的意思，有人過來催你們離開嗎？”
少年老老實實回答道：“昨天來了一位大人，他告知了兄長的死訊，留下五十兩的撫恤，并讓我們母子盡快離開官舍。”
“家中只剩你和母親嗎？”
“嗯，家父早逝，如今兄長也逝世了，只有母親與我相依為命。”
說話間，少年神色更加頹然。
顧辭腦海中也大概有了畫面。
在這紛亂的世道，一個女子獨自將兩個孩子拉扯大，著實不易。
好不容易等到大兒子長大成人，進入六扇門成為了一名捕快。
家里的貧苦情況也漸漸好了起來，卻突然收到了大兒子的死訊。
一個家庭的頂梁柱轉瞬塌了。
“你們母子有什么打算嗎？”
“外面太亂了，母親想帶著我在內城區找地方住下來，但是家中僅有五十兩撫恤，撐不了太久。”
“那你們盡快找地方安頓下來吧，銀子的事情無需擔憂，我還有些積蓄，照顧你們也足夠了。”
顧辭把身上僅剩的十兩銀子取了出來，一股腦地塞到少年手中。
不是顧辭只舍得給十兩銀子，而是他身上只剩下十兩銀子。
“大人，這可使不得啊！您賺錢也不容易，這錢我不能收下。”
方湛也是一名捕快，每月就只有五兩俸銀，少年也是知道的。
十兩銀子就是兩個月的俸祿。
因此，少年才不愿意收下。
少年突然強行扯出一抹笑容，說道：“其實我準備瞞著母親，偷偷找一個幫派加入，闖一闖江湖。
雖然混幫派很危險，但賺錢也多，如果運氣好修煉成了武者，母親以后也就能過上好日子了。”
顧辭也知道混幫派的情況。
混幫派就等于是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的，最底層的小弟跟炮灰沒有任何區別，隨時都有可能喪命。
六扇門雖然俸祿低，但勝在安穩，只可惜方湛確實是時運不濟。
這時，一道聲音傳了出來。
“小燁，是誰敲門啊？”
聲音的主人很顯然就是方湛和少年兄弟倆的母親，顧辭也是此時才知道了少年的名字——方燁。
“是哥哥的朋友過來祭奠。”
一個披著麻布的中年婦女從屋中走了出來，她皮膚褶皺，手上滿是老繭，這些年顯然吃了不少苦。
或許因為顧辭是唯一過來祭奠方湛的人，方母勉強露出點笑意。
“謝謝你過來祭奠小湛。”
說著，兩行清淚滑落下來。
顧辭古井無波的臉上難得有了波動，他開口道：“方哥生前對我多有照顧，我過來祭奠是應該的。
伯母，您節哀順變。
后續的事情不必擔心，您和方燁在附近找個地方住下，過幾日我陪你們去把方哥的尸首帶回來。”
“小湛的尸首，麻煩你了。”
“伯母也無需擔心銀兩不足，我正好有個營生需要人幫忙，方燁年紀也不小了，可以跟著我做事。
我叫顧辭，方湛應該跟您提起過，我們之前是一組的同僚，您放心，我肯定不會坑害方燁的。
我也可以傳授方燁功法武學，這個世道，只有武者才能立足。”
顧辭剛剛也思考過這個問題，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一味地給錢倒不如讓方燁憑自己努力賺錢。
顧辭如今空有一堆黃金白銀卻沒有派上用場，他準備讓方燁替他在黑市上收購妖丹或詭物余燼等。
顧辭需要有人替他辦事，他正好可以給方燁提供這樣一個機會。
至于未來如何，就看方燁自己了，顧辭又不可能照顧他一輩子。
方母激動地握住顧辭的手，感激涕零道：“好孩子，謝謝你。”
她生活在這個世道，當然知道實力的重要性，如果方燁也能成為一名武者，那自然再好不過了。
如果方燁也像方湛一樣運氣不好，糊涂地死在了妖詭手中，那就是他們方家倒霉，也怪不得別人。
生活在底層的人，他們其實不傻也不笨，但缺的往往就是機會。
否則的話，也不至于有那么多人爭先恐后地涌入江湖這片泥潭，淪為幫派勢力的炮灰也在所不惜。
原因無他，機會二字而已。
一旁的方燁此刻也瞪大了雙眼。
剛剛顧辭可沒有提及這件事，這對方湛而言完全就是意外之喜。
如果有一個好去處，誰還愿意加入小幫小派，當底層的小弟呢？
尤其是顧辭愿意傳授方燁功法武學，這可是他夢寐以求的東西。
功法武學是所有武者和所有勢力的根基，幾乎不可能外傳。
武者只會傳給后代和徒弟，勢力也禁止門內功法武學泄露出去。
不久后，顧辭獨自離開了。
方燁需要幫母親收拾東西，然后找一個新住所搬過去，所以他暫時還不能直接跟著顧辭做事。
反正顧辭也不著急，收購妖丹和詭物余燼的事情也急不來。
更何況，那兩千兩白銀和一百兩黃金還儲存在血刀門，顧辭準備晚上找時間把黃金白銀都運出來。
顧辭走在回家的路上。
他突然聽見外面一陣喧鬧，聽起來像是有人想硬闖六扇門官舍。
喧鬧間，顧辭隱約聽見有人在喊“搜查殺害王家公子的兇手”。
“難道我暴露了？”
“應該不可能呀！”
顧辭決定過去看看情況。